第46章 你到底把朕當什麽?

話音剛落, 自熙攘人群裏走出幾個人,從四面朝他們包圍過來。

短褐黑靴,是平民裝扮, 但腰背挺直, 步伐有序, 彼此之間配合密切,將所有可逃的路線都擋住了,一看就是訓練有素的禁軍。

音晚緊抓著嚴西舟的袖子,想把他摁到自己身後, 可他卻握住了劍柄, 一聲淺淺嗚咽, 利刃出鞘。

音晚向後趔趄了幾步,嚴西舟已經和禁軍打起來了。

這是鬧市街衢,人煙眾多, 見此處有人鬥毆,皆驚呼著散開。

前面刀光劍影, 音晚已經插不進手了, 只能靠在墻邊, 忐忑地關注著戰局。

西舟的武藝甚高,若單打獨鬥,那些禁軍必沒有一人是他的對手。可是禁軍並不講江湖道義,且平素演練的都是合圍陣法,配合默契,就算西舟勇猛異常, 但在合圍之下,卻是半點上風都占不到。

音晚心中焦惶,額間漸漸沁出了細密的汗珠。

再這麽下去, 等西舟的力氣耗盡了,豈不止剩下束手就擒這一條路了麽?

她正飛快地想著脫身之策,倏然見西舟騰空躍起,突破禁軍的合圍圈,向他們身後攻去。

音晚眼見那些禁軍神色大變,齊齊追趕,卻聽一陣低沉嗓音傳來:“退下。”

她悚然一凜。

空中傳來劍鍔相切的尖利聲響,兩個人影纏鬥在一起,若裹挾寒風的勁竹,滌蕩在秋陽下,雪亮劍芒似流螢飛快舞過,帶著肅殺之氣,彼此各不相讓。

嚴西舟知道他今天帶不走音晚了,所以破釜沉舟,哪怕舍命,也要給這狗皇帝身上添幾道口子。

但他過分輕敵了。

他以為這是個自小養尊處優的皇子,哪怕命途多舛,練就頗深城府,也必不會如普通人那般,暑九寒天苦練武藝。可他錯了,至多三招下來,他便察覺出這是個練家子,劍在他手中像是一尾蜿蜒青蛇,靈巧刁鉆,專攻他疏於防守之處——他的弱點已被對方洞悉。

劍光交錯,胸前猛挨了一腳,嚴西舟被踹了出去。

音晚忙奔上來,擋在嚴西舟身前,將要刺出去的鋒銳劍鋒堪堪停在她身前兩寸。

蕭煜一手執劍,氣息分毫不亂,眸中一片森寒:“讓開。”

音晚搖頭。

蕭煜的目光變得尖銳:“你剛才沒看見他要殺我嗎?”

音晚害怕極了,挪動腳步,更加穩當地擋住西舟,聲音都在打顫:“他殺不了你,他是個傻子,不值得你為此開殺戒。”

蕭煜的臉色愈發沉冷:“如果我就要開殺戒呢?”

音晚想說:那就先殺我。可她知道,這話一旦說出來,只會讓事情更糟。因而定了定心神,道:“我可以發誓,再也不見他了。”

這話一出,她明顯感覺身後的西舟屏息加重,但現如今顧不上這許多了,就算再不相見也比丟了性命強。

蕭煜薄唇緊抿,冷冷看著她,許久,他把劍收回鞘中,吩咐禁軍:“把他押下去。”

音晚目送著西舟被押走,陡覺腕間一緊,蕭煜緊抓著她,涼聲道:“你不必發誓了,從今往後,你哪裏都去不了。”

他拽著音晚走向馬車,把她塞進去,冷眸瞥了一眼追趕而來的陳桓,道:“你的賬先記著。”

馬車微有顛簸,蕭煜的目光似利刃割剮著音晚的臉,沉默了半路,他好似平復了心情,緩緩提起唇角,似月度梨花枝,漾起極清淺的笑。

“所以,沒有人給你下毒,你自始至終都是在跟我演戲。”語調明明平緩柔雋,卻無端透出森然戾氣。

音晚垂目,默然相對。

蕭煜擡手撫過她的面頰,柔膩光滑中帶著細微涼意。她剛才受的驚嚇太甚,起了一層冷汗,被蕭煜這麽碰觸著,也不知是冷,還是懼,竟輕微地瑟縮了一下。

他的瞳眸更加冷了幾分,將她拽進懷裏,柔聲道:“晚晚,我真的很想知道,你把我當成什麽了?”

溫香軟玉盈懷,淺香脈脈,她是極乖順的,他要抱便抱,要摸便摸,全然不反抗。

可沉默了良久,正當他俯下身想親親她的時候,她驀得轉過身,美眸中鐫滿嘲諷:“我也真的很想知道,你把我當成什麽了?”

蕭煜一愣,指骨修長,滑過她的面頰,溫柔道:“自然是妻,你是我的妻,我是永遠不會像你那麽狠心,總想著不告而別。”

音晚冽然一笑:“是嗎?這世上竟有我們這樣的夫妻,算計、囚禁、傷害……真是夫妻情深。”

蕭煜也不惱,面上流轉過幾分傷心:“所以,就算我後來做了這麽多,你也只記得最初的傷害?我囚禁你,你若是聽話,我會這麽做嗎?即便如此,也擋不住你逃出來同你的西舟哥哥花前月下。這麽些天,是不是都是他陪著你?”

話說到最後,含上了凜然殺氣。

“沒有。”音晚神色冷淡:“他沒有陪著我,我們之間沒有私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