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你的手太涼,我想暖過來。……

那美人險些把手裏擱酒杯的漆盤扔出去。

她凝著這不解風情的帝王, 依依沉默,一雙美眸奕然閃亮,本如打磨的寶石一般, 頃刻間鋪開濛濛水霧, 淚水晶瑩, 蘊在眼眶裏將落未落,分外惹人憐惜。

蕭煜看她,神情甚為關切:“你若眼睛不舒服,便召太醫來給你看看, 我大周乃天|朝上邦, 斷不會怠慢友邦貴使。”

那美人再也站不住, 躬身鞠禮:“妾無恙,妾告退。”一陣風似的奔回穆罕爾王身邊。

大殿中人反應各異,幸災樂禍者有, 失望者有,一時精彩紛呈。

蕭煜淡淡掠了一圈, 把數道探究目光壓下去, 握住音晚的手, 面上依舊端莊肅正,言語卻甚是挑逗:“你瞧,你不拿朕當回事,卻總有人想著來勾搭朕,朕可惹人覬覦呢。”

音晚難得沒有橫眉冷對,想起剛才那番鬧劇, 沒忍住輕笑出聲。

蕭煜看著美人展顏,若雲開霧散月光華然,將滿殿美姬都襯成了庸脂俗粉, 不禁心旌神馳,笑道:“也罷,朕就是個沒出息的,若得晚晚一笑,後宮虛擲又如何。”

蕭煜一門心思打情罵俏,一旁沉默的謝太後目光冷淡地掃了一眼蕭煜握住音晚的手,額間紋絡愈深,揚聲道:“皇帝陛下年歲不小,膝下卻只有一個庶子,著實太不像回事了,為子嗣計,廣充後宮,雨露均灑才是上策,這也是讓列祖列宗安心的事。皇後賢良,應當不會攔著皇帝納妃吧?”

謝太後真是厲害,把自己的私心藏得嚴實,搬出列祖列宗擋著,臨了還不忘往音晚身上插根箭。

她要做戲,音晚就陪她做,把手從蕭煜掌間抽回來,正要說話,蕭煜微拐了下她的胳膊肘,把她擋在身後,歪身朝向謝太後。

“朕自登基,勤勉謹慎,一刻不敢忘卻先祖垂教,卻是有些記性不好,記不得蕭家哪一條祖訓上寫著當了皇帝就得使勁納嬪妃,倒是有一條:勿沉湎美色。”

蕭煜這個人慣常臉皮厚實,才剛在清泉寺上踐踏了祖訓,轉過頭來就敢說自己勤勉謹慎,也就仗著沒人敢懟他。

他裝明君孝子有癮,一席話把謝太後說得臉色發青,卻還要恭恭敬敬地起身朝她施禮,幾分愧疚,幾分關切:“兒子實在不孝,母後本該頤養天年了,兒子卻累得您日日操這麽多心,想這麽些事,真是不孝,太不孝了。”

謝太後不止臉色發青,氣得嘴唇已開始發抖。

大殿之中安安靜靜,眾人皆屏息垂首,無敢說話的。

蕭煜卻不給謝太後台階下,只躬身立在她身前,大有古之聖賢倡導的孝感動天,母親不說起,他便不起。

謝太後的唇抖了一會兒,強按捺下怒氣,冷瞥了一眼蕭煜:“皇帝仁孝,是哀家多管閑事了,哀家身體有些不適,要去後殿歇息,這裏就留給你吧。”

說罷,由韋浸月攙扶著,謝太後自音晚身前走過,音晚忙跪地恭送。

殿下人皆離席跪地,恭送太後。

謝太後一走,這殿中延續著方才的安靜,眾人摸不透皇帝陛下的喜怒,都不敢做出頭鳥,加上善陽帝駕崩未滿一年,宮中禁止興絲竹歌舞,更加沒有東西來掩飾尷尬,就這麽面面相覷,連交耳低語都不敢了。

始作俑者卻無事人似的坐回禦座,蕭煜重新抓過音晚的手,輕輕揉捏著,目光冷淡地掃了一圈殿中各人,除了穆罕爾王,皆是各皇戚世家裏的家眷,多是夫人帶著女兒,將女兒打扮得嬌艷欲滴,是何心思一眼便知。

他緩緩道:“朕也不是個不近人情的人,你們各家同母後交好,時常進宮陪她說話解悶本是好事。只是,如今尚在國喪,雖不至於說,先帝駕崩,各世家要如何傷痛欲絕,你們好歹在先帝生前都受過其恩惠提拔,不論尊卑禮儀,單念君臣之情,老老實實在家守幾日喪,少些活躍心思,總不是難事吧?”

蕭煜不光有一副俊美面容,還有一把好嗓子,少年時他的父皇考察功課,他曾在禦苑裏吟誦了一首《涼州詞》,氣息沉足,音色亢亮,數丈之外的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這大殿雖然宣闊幽深,但天子清越微含冷意的聲音飄散到各個角落,清晰有力的砸在每個人的耳邊。

眾人心驚之余,暗自交換目光,各有深意。

傳言新帝刻薄冷厲,手段強硬,且與謝太後芥蒂極深,看來都是真的。說到底,一朝天子一朝臣,大周早已改換了天地,不再是從前善陽帝當政時,君王柔靡,受其母把控,只要巴結好了謝太後,便有扶搖青雲的好前程。

他們是拜錯了山頭,惹新帝不快,被警告了。

蕭煜懶得再看這些人的嘴臉,拉著音晚起身,要擺駕回宣室殿。

深秋夜涼如水,寒意浸透衣衫,音晚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紫引遞上披風,蕭煜接過來親手給她披上,繞到她身前,低了頭極仔細認真地給她系著絲絳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