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音晚甩了蕭煜一耳光

夜風在隔著窗吹旋, 聲若淺咽。

蕭煜隔著燭光閃爍看向音晚,墨色瞳眸深如潭澗。

驀得,他無奈一笑, 擡手撫住額頭:“晚晚, 你別這樣看我。原本那支箭我是能躲過去的, 是你非要停在那裏去看蘇惠妃的寢殿,打亂了我的計劃,我是為了救你才挨了這麽一箭。”

樣子要做得像,那射出來的箭便不能離蕭煜太遠。

蕭煜本意送音晚上步輦後, 找個理由徘徊在啟祥殿前, 等著安排下的人把箭射出來。

這樣, 既能有借口削了季昇的權,逼陳桓認罪,還能借機整頓一下啟祥殿的宮人, 若借題發揮得好,還可以折騰一下今晚赴宴的世家。

蕭煜無意為這些事真的弄傷自己, 但音晚今晚精神恍惚, 目光流連於蘇惠妃的寢殿不肯走, 眼瞧著已經快過了蕭煜與“刺客”約定的時辰,“刺客”不敢違背皇命,只有硬著頭皮把箭射出來。

現在仔細回想一下,“刺客”的箭法精湛,若無意外,那支箭會擦著音晚的身前飛過去, 是蕭煜關心則亂,當時來不及細細思忖,只想著不能讓音晚受傷, 才飛奔上去護住她,自己生生挨了一箭。

他說得全是實話,音晚看他的目光卻充滿懷疑。

這個人的心思簡直深到可怕,又讓人怎麽敢輕易相信?

靜默之間,鎏金台中連爆了幾個燭花,“蓽撥”輕響。

蕭煜何等精明,一眼就看穿音晚對她的懷疑,唯有坦誠相告:“我這樣做不光是為了逼出真相,還想以一種體面的、平穩的方式收回曾賦予季昇和陳桓他們的權力,這也是為了伯暄。不然,君臣鬧得太難看,京中謠言四起,對伯暄也是不利的。”

帝王遇刺,禁軍責無旁貸,借此削了季昇的官職,任誰都說不出什麽。

當然,順便再整頓一下啟祥殿和近來冒頭的各世家。

一箭三雕,唯一的不足之處就是,這箭傷太疼了。

蕭煜淺吟了聲,扶住自己肩頭,換了副可憐兮兮的神情對著音晚,道:“你能不能幫我看看,怎麽好像又裂開了……”

深夜悄寂,唯風流轉。漫天星輝熠熠,閃爍在天邊。

音晚被蕭煜纏了一宿,好容易在天邊微亮時脫開身,送他去上朝,自己則回昭陽殿。

紫引見她臉色蒼白,眉宇間浮掠著倦色,勸她休憩一小會兒。音晚本來以為自己心事重重會難已入眠,誰知剛著上榻,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薄曦初散,湛凈晨光在天邊漫開,朝霞浮生,又是一日清朗好天。

烏梁海是辰時入的宮,但沒有去上朝,而是請旨去了瀚文殿看望伯暄。

昨夜宮裏折騰了一宿,先有內侍傳旨讓他入宮面聖,沒過半個時辰,又傳旨說不必了。緊接著他便聽說陳桓認下了所有罪責,被關押進死牢。

新帝這股幹脆利落、雷厲風行的勁兒,烏梁海傾心嘆服。嘆服之後又有些悵惘,心想若當初的昭德太子也能有這般睿智綢繆,會不會有不一樣的結局?

昭德太子啊,這真是深埋心中的傷慟,任歲月經年,都難以消弭。

烏梁海出身世家,年少及第,本應風光無限的。可偏偏造化弄人,多年蹉跎不遇,一直在仕途郁郁不得志。當年偶然間被昭德太子選中入營做他的副將時,烏梁海已經三十多歲了。

至今想起來,追隨昭德太子的那幾年都是他人生中最快樂的年華。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主子,那麽敦厚善良,懂得體恤屬下,君臣幾年,昭德太子從未對他紅過臉,他家中有難處,還未出口,太子便先一步替他解決了。

以清醒的眼光來看,昭德太子確實不具天賦,人有些平庸,別說與當年光芒正盛、驚才絕艷的七皇子蕭煜相比,就是比善陽帝,才學睿思也都差了那麽一點。

但他憐憫蒼生,胸懷大愛,生在雲端,卻能體察掙紮在泥間的百姓疾苦,這在奢靡浮躁的皇室中顯得尤為可貴,尤令人折服。

這樣的太子,總能吸引一眾追隨者甘心為他賣命,哪怕時至今日,他已經死了這麽久了,昔年舊臣都是甘心情願為他賣命的。

烏梁海嘆了口氣,由內侍引著,走進瀚文殿。

軒窗半開,露出一截鮮妍錦衣,伯暄正坐在窗前,打著哈欠讀書。

“公會鄭伯於垂,鄭伯以璧假許田……”

伯暄一轉身看見了烏梁海,眼睛登時亮起來:“烏伯伯。”

烏梁海與夫子好言許久,才勉強爭取來兩刻的時間與伯暄單獨說話。

烏梁海其實也沒什麽重要的話對伯暄說,只是想看看他,囑咐過他好好念書,從袖中摸出兩塊麒麟紋玉佩遞給他。

“你留著做個紀念吧,還有一塊給雪郡主。”

這是當年昭德太子下葬前,他買通守陵官從太子身上取下來的。

白玉雕琢而成,泛著淡淡青色,細膩質潤,通透無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