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卷 偽物語(上) 第六話 火憐·蜂 018
木造公寓民倉莊,二〇一號室。
戰場原黑儀的住處。
我刻意沒有事先聯絡戰場原——無預警造訪這裏。
這也代表著我的決心。
民倉莊每間房都沒有門鈴這種時髦的玩意,所以我握拳反手敲了敲門。
沒有回應——再敲一次。
同右。
我試著轉動門把,沒有上鎖。
太沒戒心了。
雖然戰場原黑儀的近距離防禦強固得宛如銅墻鐵壁,不過基本上遠距離的防禦力極差。
至於戰場原本人……
「…………」
正在三坪大的房內——削鉛筆。
全神貫注。
無我的境界。
甚至沒發現我溜進來。
削鉛筆——這當然是一種保養文具的動作,高三學生做出這種行為並無不妥之處,然而在報紙旁邊堆積如山的龐大數量(大約一百根?)該怎麽說,在視覺階段就令人毛骨悚然。
如果要譬喻,就像是上戰場之前保養愛刀的武士。
「那個……原小姐?」
「阿良良木,問你一個問題。」
我認為她沒發現我的這個推測,看起來是我搞錯了,她只是沒有將視線移向我——只是因為和削鉛筆這項工作比起來,我的來訪微不足道。
戰場原凝視著削好鉛筆的筆尖說道:
「即使偶爾帶在身上的一百根尖銳鉛筆,因為某些原因刺殺第三者,應該也叫做意外吧?」
「不對,是案件!」
是重大案件!
以鉛筆殺人的事件,將會登上社會版頭條!
「呵呵,那我會在這張報紙社會版上面繼續削鉛筆。」
「戰場原,你冷靜點!就算你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也沒用,你剛才講的並沒有很高明啊!」
不要因為這種事,浪費你寶貴的笑容!
因為你是每天平均只笑五次的冰山美人!
削太多鉛筆導致刀身變得漆黑的美工刀——應該是曾經插進我嘴裏的那把美工刀——戰場原拿在手上,將刀身的光芒射向我。
深黑色的光芒。
「總之阿良良木,脫鞋進來吧。別擔心,我不會再監禁你了。」
「……打擾了。」
我伸手向後關上門,將剛才沒鎖的門鎖好,脫鞋走到榻榻米上。室內只有三坪,所以用不著環視就能確認,裏頭只有戰場原一個人。
「令尊呢?」
戰場原和父親相依為命。既然不像是在洗澡(有水聲的話會聽得很清楚),戰場原的父親似乎不在。
戰場原的父親是外資企業的高階主管,聽說幾乎每天都沒有回家,可是連周日也不例外嗎——不,既然欠下龐大的債務,他應該沒有所謂的周六與周日吧。
「爸爸在工作。」
事實上,戰場原也如此回答。
「現在他正在當地……也就是國外出差。時機真好,畢竟總不能對爸爸做出綁架監禁這種事。」
「…………」
對男朋友就可以嗎?
你這個罪犯候補。
「與其說候補,在你綁架監禁我的時候,你就已經是罪犯了……所以,如果我問你準備這些武器的理由,你願意告訴我嗎?」
「提問是你的自由。畢竟俗話說得好,求教是一時之恥,阿良良木是終身之羞。」
「不準用我的名字改寫諺語!而且聽起來超討厭!我是終身之羞到底是什麽意思!」
「意思是阿良良木非常害羞。」
「絕對是假的!」
這個話題就此打住。
我隔著堆放鉛筆屑的報紙,和戰場原相對而坐。
戰場原說道:
「我是要去和貝木談判。既然阿良良木拒絕接受我的保護,我只能主動出擊。」
「不準用『保護』取代『綁架監禁』。」
雖說如此,我已經明白那是戰場原的保護方式——如果不是月火傳郵件給我,我也不想刻意抗拒。
「不然的話,要再監禁一次看看嗎?」
「你不是說不會再做了嗎?」
「那就好。這麽說來,我後來和羽川談過——」
「咦?羽川大人……啊、不對,羽川同學有提到我的事情嗎?」
「……你剛剛是不是說『羽川大人』?」
「我、我沒說。我們學校沒有霸淩行為。」
「有人被霸淩?而且是你?」
總之,雖然戰場原在「銅墻鐵壁」表面鍍上一層「體弱多病優等生」的面具,但是即使騙得過班上同學,對羽川而言也早就不代表任何意義了……
羽川對她,應該不會只是溫柔以對。
雖然羽川是一位大好人,不過她只是原諒惡行,不代表她會坐視惡行。
「要是你以本性行動,羽川應該會在各方面告誡你吧,不過別用霸淩這種字眼,聽起來好像壞話。」
「我說了,我沒有說過這種事。就算每天幫羽川同學擦皮鞋,也是我出自內心的服侍。」
「為什麽你對羽川就這麽畢恭畢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