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2/4頁)

容儀警惕起來,似乎是怕他跑了:“你要去幹什麽?”

正午剛過,雨水漸消,塔樓高處,霧氣彌漫,門一開,乳白色的霧氣隨著風湧進來。

相裏飛盧腳步頓了頓,回頭看了一眼容儀:少年人手裏還握著滾燙的餅子,兩條修長的腿盤起來,很不規矩地歪在椅子上,烏黑的發絲垂落下來,或有幾縷貼住臉頰。

這鳳凰是天生明行,大概也沒人教過他吃相,烤餅上面沾了灰,他咬一口,發白的爐灰跟著就沾在了紅潤的唇邊,咬一口吃的,腮幫子跟著鼓起來。

相裏飛盧淡淡說道:“去塔頂守國都。”

“哦。”

容儀立刻放心了,他接著努力吃餅子。

相裏飛盧沒見過在他面前有這種吃相的人;這種烤餅燙而幹,很少有人能直接吃下去,通常還要撕碎了泡進湯裏,容儀卻好像連水都不知道喝。

他看了一會兒,提劍出門。

禁軍隊長在廊橋對面守城門,看見他出來了,遙遙地對著他拱了拱手,笑得很燦爛——好像跑去宮裏說八卦的人不是他一樣。

相裏飛盧耳力好,他立在塔拱門前,依稀聽見那邊笑了一下:“大師也真是的,這麽多年了,我們打招呼,他還是連個回應都不肯。”

其他人跟著笑:“還不是隊長您惹大師生氣了——今日值班沒見到,大師真的藏了個小美人在屋裏?”

“我也值班沒見到,可我昨晚上見著一個背影,那叫一個俏……”

“再說了,大師慈和,是不可能為這種小事生氣的,你們一個個的巡邏時也憊懶,有空鬧大師,沒看見大師那把劍卻是真的從不離手,他不還禮,你們也不想想為什麽,沒出息。”

佛塔和城門了望台遙相對應,都要守著,且都要一守整天,故而兩邊關系最好。

相裏飛盧隨手取了一只信鴿,提筆寫了簡略幾行字,放飛了送過去。

“明日天明南下動身,盡快啟程。”

另一邊禁衛隊長接到這封信,有點詫異:“大師這麽早走?原先定的是下午。可還有什麽其他事情吩咐?”

相裏飛盧想了想,再提筆寫了一行字:“另需勞動你們,待我南下後,每日取鮮果、清泉水送來塔上,放在我房中。”

墨跡烏黑瑩潤,相裏飛盧注視著筆跡慢慢幹透,再添了一句,“嚴防死守,勿與房中人接觸……切勿被其外表迷惑。”

他依然沒有撤掉房中的那道囚禁神的法訣,明日等他提前出發,容儀只有老老實實呆在裏邊。

——只是,恐怕也有隱患。

他不在,這個邪神一樣的護國神,會不會弄出什麽亂子來,也未可知。

禁軍隊長手腳利落,還沒到明天啟程,天亮前已經派人送來了鮮果和清泉水。

相裏飛盧卯時下來,帶著一身寒涼晨霧回來,低頭看見禁軍那邊找來的是新鮮的脆柿與葡萄、柑橘。

姜國已經入秋,又是連日寒涼,葡萄與脆柿上邊結了糖霜,果香四溢。

相裏飛盧彎腰提起,推開房門。

門口的禁制法訣沒有任何變化,容儀應該沒有試過動它。

桌上放著一塊啃了一半的餅子,還有一個變化是:原來只裂了一個杯子,現在裂了兩個。

相裏飛盧把東西放下,擡頭看去,他的床上拱起了一團東西。

容儀變了原身,一大團毛茸茸的鳳凰就盤著杯子團在他床上,毫不客氣地占據了核心位置,已經睡得很熟了。

睡夢中,這鳳凰還時不時發出一些類似吹口哨的鳴音,相裏飛盧聽了一會兒,才聽出來這恐怕是鳳凰的呼嚕聲。

容儀此人,與其說像神,不如說更像妖,靈識未開,純然蒙昧。

他和孔雀是兩個極端,時至今日,相裏飛盧才有隱約的實感,或者說被迫認清了這個事實。

他身邊來了一個他完全沒接觸過的、降臨姜國的新神。

他放輕動作,將鮮果放好,茶壺裏的茶葉倒了,洗凈後換入清泉水。

離天明還有一段時間,相裏飛盧聽見外邊有鳥雀鳴叫的聲音,往外看了看。

天氣越來越冷,姜國還有一些沒有南下的鳥兒,和佛塔的鴿群一起,時長跑來屋檐底下討要吃食,偶爾依偎著人取暖。

這佛塔裏的人都常常喂養它們。

相裏飛盧隨手將昨天容儀剩在桌上的半張餅和麥子拿了出去。

這些鳥兒都不怕生,也和他相熟了,爭先恐後擠著過來,啾啾叫著搶食吃,一派熱鬧活潑之景。

身後傳來一些窸窸窣窣的聲音,床上的鳳凰哨子一樣的呼嚕聲停止了。

相裏飛盧偏頭看了一眼,見到容儀把腦袋埋在羽毛裏蹭了蹭,隨後擡起了毛茸茸的腦袋。

樣子是神鳥的樣子,聲音卻還是容儀的,微微沙啞帶著睡意:“佛子,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