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這樣不累麽?(第2/2頁)

杏花釀是淡酒,不醉人,柳凝倒了一杯飲下。

她飲了一盞酒後,臉邊很快泛起桃花色,淡淡的,景溯見狀,伸出手指,對她比了個“三”。

“只準喝三杯。”

“殿下真是嚴格。”柳凝低低地笑了一聲,“今天可是我生辰,難得高興。”

“也就是看在你生辰的份上,否則一杯都不行。”景溯睨了她一眼,“你很高興麽?”

“嗯。”柳凝點點頭,又飲下一杯,“其實過生辰什麽的,倒是無所謂……我高興,是因為殿下來了。”

景溯:“……”

他看著她巧笑嫣然,略微恍神,但很快將心收回來,從鼻子裏“哼”了一聲。

“這樣諂媚的話,你還是省省吧。”景溯說,“光憑這,是打動不了孤的。”

“這可是真話。”柳凝彎起唇,溫柔地看著他,“你找不到比這更真的了。”

十數年來,這個生辰她最高興。衛家已倒,不必虛與委蛇,不必強顏歡笑,憎恨厭惡的人都不在眼前。

至於身邊這個男人……她不知道自己對他算不算喜歡。

但一定是不討厭的。

他知道她的過去,見證了她對衛家的復仇,陪伴她到了現在——沒有人還會像景溯這樣了解她,也沒有人會像景溯這樣,用心記掛著她的生辰日。

柳凝看著他的側臉,有一種他們認識了很久的感覺,然而事實上,距他們初識,只過了不到一年的時間。

多麽奇妙。

景溯只許她飲三杯,她把最後一杯喝完,玉盞倒扣在桌上,頭偏了偏,發間簪著的環佩步搖輕撞,叮咚作響。

“殿下……”飲了酒後,柳凝的聲音微啞,“殿下知道我叫什麽名字麽?”

景溯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你是說,你的本名?”

“不錯,‘柳凝’二字,本不是我的名字。”她說,“我其實叫……”

她湊近了他耳邊,壓低了聲音,景溯聽到她輕輕說了三個字,神色微動,似乎有些怔忡,片刻後又恢復了平靜。

“很好聽的名字。”他說,“為什麽取這個名字?”

“我降生之時,也如今天一樣,下了冬天裏的第一場雪。”

柳凝神情悠遠,輕聲回憶著,“曾聽母親說,我出生那日,父親很是高興,信手畫了一幅寒梅雪景圖,並提筆寫下‘新雪初降,琴瑟和鳴’,紀念我的出生,也紀念他們舉案齊眉……後來,便從這句話中取出兩字,作為我的名字。”

“原來如此。”景溯說,“你的父母感情一定很好。”

“是的。”

柳凝對幼年之事,記住的不多,但僅憑微末的印象也知道,她的父母,是一對極恩愛的夫婦,郎才女貌,情深意篤。

“他們本該終生相愛,白頭偕老。”柳凝輕嘆,“可惜最終被奸人所害。”

“但如今,你已報完了仇。”景溯把玩著手裏的酒盞,“衛家除了衛臨修,其他人都死絕了……你有想過以後要做什麽嗎?”

報完了仇?

柳凝還不太確定,她原本也以為,衛家覆滅,報仇的事也就一了百了……然而,事情卻好像還沒有結束。

就像一棵枯死的樹,衛家只是在地面之上露出的樹幹,而地下還纏繞著錯綜復雜的根系,十三年前的舊事,到如今變得撲朔迷離……未查明的真相、衛穆口中的幕後之人,還等著她去查清楚。

“以後要做什麽,我還沒有想好。”柳凝微笑,“不過左右我也離不開這裏,以後,便長伴於殿下身邊,為殿下活下去好了。”

景溯怔了怔,半晌,伸出手,落在她的發間。

“孤不要你這樣。”他緩緩道,“孤不想看見你為了別人而活,或是為了過去而活著……你不覺得這樣很累麽。”

“阿凝,你該為了自己、為了自己的本心而活著。”

他好像有很久沒這麽喚過她,而語氣,也是難得的認真與溫和。

柳凝原本不過是編話哄騙他,此時卻怔怔的,思考仿佛停滯,腦子裏仿佛也下了一場大雪,空茫茫一片白。

不知何時他們彼此相擁。

耳邊是簌簌雪落聲,她頭埋在他身上柔軟的貂裘毛裏,感受著他懷裏的溫熱,閉上了雙眼。

原本準備好的無數謊話,此時,竟一句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