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第2/3頁)

白錫賢表情微沉,低下頭,摳在桌邊的手指微微泛白。

見他表現出後悔的情緒,羅家楠繼續擠壓對方的自尊心:“你說你活了這麽些年,幹過幾件光彩事?誰家孩子要有這麽個爹在外面能擡的起頭來?白錫賢,法律剝奪的是你的政治權利可沒剝奪你當爹的責任,下回孩子再來看你的時候,你能跟她聊什麽?聊獄友對你性騷擾?”

旁邊歐健一個沒憋住,“撲哧”笑出聲豬叫,緊跟著就在桌子底下結結實實挨了羅家楠一腳。

然而對於白錫賢來說,這充滿諷刺的笑聲無異於扇在臉上的巴掌,熱辣滾燙。不是沒想過收手,抱上女兒幼小身軀的那一刻,他也曾決定和過去劃清界限。可這個行當哪能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沾毒的瞬間就注定日後必然是泥足深陷且越陷越深,直到那惡臭的淤泥淹沒頭頂最後一絲光明。

他咽了口唾沫,執起煙,抖著手叼進嘴裏——吸毒的後遺症,神經受損。他拿不穩工具,在監獄裏勞動改造也只能幹最輕的活兒。

羅家楠探身給他點上煙,隨後坐回到折疊椅上,抱臂於胸靜待坦誠之詞。不管是毒販還是殺人犯,又或者是幹出別的喪盡天良壞事的罪犯,人性徹底泯滅的畢竟是少數。一開始沒把孩子搬出來是因為他不了解白錫賢這個人,不確定是否能用親情和責任心打動對方。後來聽對方白活半天,其間輕描淡寫的提到過兩次女兒,他確定,這哥們身為人、身為父親的良心還沒完全喪透。

用力嘬了口煙,白錫賢悠悠呼出口氣,低聲道:“……槍……真不是我賣的……不過我跟著上家買過一回,是從一個叫‘老七’的人手裏買的……可能賣……也還是賣給他吧……”

羅家楠聞言拿胳膊肘一碰歐健。歐健立馬翻開pad,調出幾張標準拘留照,調轉方向推到白錫賢面前。上面是內網數據庫裏的資料,裏面有近二十年來因非法販賣武器彈藥罪而被叛過刑的家夥。幹這種事的不可能是新手,因為新手沒渠道拿這麽好的貨源,得從前科犯裏入手。

羅家楠朝pad一指:“你好好看看,這些人裏有沒有老七。”

白錫賢舉著煙低著頭,一頁挨一頁,由歐健慢慢翻著給他認人。翻了四頁,他忽然神情一頓,隨即眯起眼,擡手示意歐健別動。盯了有兩三分鐘的功夫,他伸出根手指指向其中一個下巴上帶疤的男人——

“應該是他,那天天太晚了,路黑,沒燈,他戴著帽子看不清臉,但是我記得很清楚,他當時下巴的這個位置貼著塊紗布,血都滲出來了。”

從監獄裏出來,羅家楠給呂袁橋打電話,讓他追查這個真名叫羅奇的武器販子的下落。轉頭又給祈銘打了一個,告知對方自己今天在外面過夜不著急趕回去,反正查人還得查一陣子。

祈銘本來也不希望他跑來跑去,疲勞駕駛還夜間行車,容易出事。聊完案子叮囑兩句,他掛了電話去二樓查看“工程”進度。也不知道林陽跟那磨嘰什麽呢,六七個鐘頭了,一張床愣是沒拆完。

“沒折的板子還能賣錢,我得慢慢拆。”說著他又敲了敲床角位置的木板,“你看,這上面釘子太多了。”

祈銘探頭看看,眉心不由皺起。那是羅家楠後釘上去的,怕床散架,他前前後後錘了將近一百顆寸把長的釘子進去。林陽拆的時候發現,床體斷裂處正是從一顆釘子的位置開始的,想來是錘得太深,沒起固定作用卻破壞了木板的結構。

“還得多久?”

祈銘耐心有限,且懷疑林陽還在找機會往臥室裏裝攝頭。任誰看誰都聯想不到,眼前這個一身土蘭色工裝、對材料斤斤計較的中年木工,曾是讓全世界執法人員為之皺眉的頂級職業殺手“毒蜂”。然而不是執法人員無能,實在是這家夥太善於隱藏真實的自我。其實單就從骨像上看,林陽的五官比例比羅家楠要好,身板也挺拔,但只要他低著頭混跡在人堆裏,完全是個絲毫不起眼的路人。

——就是這個人,殺了我爸媽。

腦海中閃過那日的血色夕陽,祈銘眼前忽的一黑,隨即倉促退後一步,本能的摸索著尋找門框。一旁林陽以為他站不穩要摔,條件反射的伸手去扶,卻看對方宛如碰到毒蛇那冰涼的鱗片般驚抽回手臂。

低頭看了眼被嫌棄的手,他沉聲問:“你怎麽了?”

也許是不想被對方可憐,又或者心中早已掩埋的恨意又冒出了頭,祈銘促聲喊道:“我沒事!你別碰我!”

“……”

林陽盯著他仔細觀察了幾秒,隨後擡手在他眼前晃晃——沒反應。

“你看不見了,”他說,“是有病還是……”

“與你無關!你幹完活趕緊滾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