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找回自信的林二娘

“你二人已經生傷到如此地步, 本官若還枉顧實情執意調和,若他日你二人發生是非,便是本官的不是了。”

聽到這話, 衛娘子激動磕頭道:“明府英明聖哲!”

馬縣令繼續道:“都說虎毒不食子, 劉大郎你的女兒阿芫才不過六歲,卻被你常年累月毒打到如斯地步, 若繼續留在你手裏,只怕又是一樁孽事。”

劉斌急了, 大聲道:“明府!阿芫是某的命, 不能舍給衛氏!”

馬縣令不答反問:“既是你的命, 那她身上的那些傷從何而來, 公堂上的人都是睜眼瞎嗎?”又道,“如此幼女留在你手裏也是作孽, 這一回是失手打斷了腿,下一回失手呢,是不是要她的命?”

“明府!”

“你莫要爭辯, 方才鄰裏作證,衛氏並無不良嗜好, 且溫順賢惠。好好的妻兒被你暴力毒打了七年, 如今跑了你卻失悔, 已經晚了。”

這話把劉斌說得又急又怒。

馬縣令問:“衛氏, 若今日劉大郎向你懺悔, 往後不再動手, 願意與你好好過, 你可願意同他回去?”

劉斌焦急地看向衛娘子,她平靜回答:“奴不願意。”

馬縣令:“你看,人家不願意跟你回去了。我若強行讓她跟你回家, 日後她又鬧得你不得安生,何必呢?”

方才劉斌還志在必得,現在一下子就萎了。

馬縣令:“衛氏,我再問你,你帶著阿芫和離後靠什麽過活,若沒有生計,本官是不會判和離的。”

衛娘子自信道:“回明府,奴有繡藝,會接繡活討生計,平日裏奴也在接繡活,鄰裏也是知道的。”

馬縣令沉吟片刻,方道:“罷了,便成全你。”

衛娘子難以置信,喜不自勝道:“明府當真願給奴一條生路?!”

馬縣令捋胡子道:“法外亦有情啊。”

衛娘子激動得熱淚盈眶,邊上的林秋曼勾了勾嘴角,垂眸不語。

不一會兒馬縣令下結案判詞,成全了衛娘子的訴求,判她與劉斌和離,並且阿芫的撫養權歸她。

拿到判詞後,衛娘子抱著女兒痛哭了一場。

馬縣令起身看著劉斌,恨鐵不成鋼道:“劉大郎啊劉大郎,若你早些悔悟,又哪來今日的妻離子散呢。日後你若還不改毛病,哪家的女郎還願跟你?”

劉斌沒有說話,只是直勾勾地盯著衛娘子母女。

馬縣令警告道:“他日衛氏母女出了意外,本官第一個拿你是問。”

劉斌回過神兒,“明府,某冤啊!”

“你不冤,今日本官判你和離,你心生怨憎,起了報復。你最好祈禱母女平安無事,若不然,府衙的大獄隨時為你敞開,十八種酷刑皆等著拿你試刀。”

這話把劉斌唬住了,沒有吭聲。

馬縣令:“退堂。”

人們陸續離開公堂。

待眾人都出去後,馬縣令還沒有走,林秋曼也沒走。

知道他有話要說,林秋曼溫順地走上前。

馬縣令心裏頭到底不痛快,意味深長道:“小娘子好本事,打蛇打七寸,是個狠人。”

林秋曼:“明府此話差矣,公道自在人心,東縣百姓皆知螻蟻仍得明府愛護,那是百姓之福。”

馬縣令不領她的情,哼了一聲甩袖而去。

林秋曼默默地仰頭望著頭頂上的明鏡高懸,忽然意識到,要在這個世道辦事,光靠律法是不管用的,還得用點權術。

而李珣深諳權術之道,仿佛什麽事情到了他的手裏,都可以處理得漂漂亮亮,幹幹凈凈。

林秋曼深受啟發。

這起家暴案,判和離與駁回原告都是合情合理的,但因為其他因素,就能輕易改變它的判決。

這其中的玄妙之處,委實值得人深思。

林秋曼抱著手若有所思地離開了公堂,外面的衛娘子和娘家人抱頭痛哭。

她遠遠地瞅著他們,不由得感慨,走了一遭鬼門關,總算是劫後重生。

見她出來了,衛娘子止住哭泣,跪到地上磕頭道:“二娘救命之恩,奴無以為報,唯有來生做牛做馬報答大恩!”

林秋曼忙上前扶她起身,說道:“你往後的日子才是艱難的開始,一個女郎家帶著幼子討生活不容易啊,我只願你日後能扛住這風雨,也不枉你曾經所承受的悲苦。”

衛娘子的母親高氏抹淚道:“二娘心腸好,是你給了我兒的新生,我們原本以為這事是辦不成的,不想……竟有今天。”

林秋曼笑道:“那是老天爺憐憫衛娘子的不易,伸手幫她來了。”說完把那張皺巴巴的紙還給衛娘子道,“你講道義,我有情義,才促成了你的新生,有因必有果。”

衛娘子高興地擦淚,並從高氏手中接過一包絹布包好的酬金。

她小心翼翼打開,是幾吊銅錢和一錠小小的碎銀,“這是奴平日裏做繡活攢下來的私房錢,雖少,卻是奴的一番心意,二娘可莫要推卻,往後奴還會繼續攢錢送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