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喬苑林一下沒了睡意。

這位租客有點意思,來無影去無蹤跟個幽靈似的,還留字彰顯存在感。嚇唬人呢?他亂扔什麽了?

他不爽地坐起來,正對書桌。桌上的零食全部收進了袋子裏,沒吃完的用夾子封了口,一樣不少。

所以對方不但沒吃,還給收拾了?

喬苑林把紙條揉成一團,心道這哥們兒是不是有潔癖?

他復習完單詞去洗漱,浴室不大,鏡子旁是置物架,上面一共四條毛巾。其中三條疊得像五星級酒店裏的一樣,只有他那條歪成一坨。

怕不是還有強迫症。

洗完臉,喬苑林照貓畫虎把毛巾疊成小豆腐塊,即將成功的時候,樓後面傳來一聲女人的尖叫。

他嚇得一哆嗦,成型的毛巾在手裏恢復了奇形怪狀。

早餐還是小米粥,祖孫在廚房外的小方桌上吃,喬苑林一直豎著耳朵,問:“姥姥,你聽見有人尖叫嗎?”

王芮之淡定地說:“哦,沒事。”

一聲痛苦的男高音從樓後面飆了過來,喬苑林道:“你聽啊,真沒事?”

王芮之說:“後巷有兩口子天天幹仗,街坊們誰也勸不住,人家還嫌多管閑事,現在大家都習慣了。”

喬苑林問:“我能去看看麽?”

他從小就愛看熱鬧,林成碧說這點隨她,有當記者的潛質。喬文淵卻不樂意,企圖把他往醫生的路子上培養。

喬苑林剛喝下半碗粥,吵架聲停了。

“吃那麽慢,人家散場了。”王芮之說。

喬苑林遺憾道:“下次一定。”

王芮之給他打預防針,說:“我這兒離你們學校遠,明天周一你可別遲到了。”

喬苑林不擔心,他們班主任最近離職了,無紀律主義之風盛行。再者他沒有哪天不遲到,早已放棄掙紮。

聊了些不要緊的,王芮之想起來問:“哎,昨晚睡得怎麽樣,跟人睡一屋沒鬧失眠吧?”

“沒有,睡挺香的。”

“那就行。”

喬苑林說:“姥,租房的人叫什麽名字?”

“一起睡一晚上沒打招呼?”王芮之笑道,“叫梁承,比你大四歲,二十了。”

喬苑林盤算,二十歲,那應該是大學生,早出晚歸在考研吧。

王芮之說:“小梁的性格不太開朗,都沒主動找我說過話。嗐,反正你們小孩兒不就流行那樣麽,叫酷?”

酷什麽酷。

喬苑林在內心吐槽了一句,別的沒說,吃完早餐上樓去了。

走廊盡頭是陽台,灌進來風,吹得很舒服,他過去撥開晾衣架上的床單,能望見蔥郁的巷口。

陽台上種著些植物,喬苑林記得王芮之嫌泥土臟,不喜歡打理,上次來時有幾盆快死了,沒想到如今又變得花枝招展。

墻邊掛著一條鐵管梯子,爬上去是樓頂天台,夜晚很適合觀星。

喬苑林站了片刻,手機響起語音提醒:“湯姆老師的線上數學課要開始啦!”

他回臥室上網課,每周末兩個半小時連講帶練,結束後接著寫作業、擼課題。為防止沉迷,他會定一個三小時的鬧鐘。

鈴響了,喬苑林休息一會兒,後仰靠住椅背伸了個懶腰。

他喜歡聽搖滾樂,戴上耳機,將音量調大。

一輛摩托車拐入巷口,在旗袍店外熄火。梁承下了車,取下掛在車把上的芋頭糕,轉彎去了後巷。

不算幽深的巷子走到一半,梁承停在墻根下,對著一扇門,彎曲食指關節抵住薄唇,吹出一聲口哨。

很快,一個八九歲的小男孩打開門跑出來,喊道:“梁承哥!”

梁承屈膝蹲下,把三角形的芋頭糕掰成兩份,遞過去大的。

男孩叫小樂,接住芋頭糕咬了一口,交代說:“我爸媽已經吵完架了,今天摔碎一個暖水瓶。我躲櫃子裏,他們走了我才出來。”

梁承“嗯”了一聲,吃掉小的那半芋頭糕。他支棱著修長的手指,垂下眼皮覷著指尖的油花。

小樂習慣他不搭理人,自顧自地吃,時不時瞅他一下,觀察發現:“哥哥,你今天沒精神,還有黑眼圈。”

梁承說:“沒睡好。”

小樂想了想:“我爸媽昨晚沒吵架啊。”

梁承聲調慵懶,說:“昨晚屋裏跑來一只小狗。”

“這麽好?”小樂羨慕地請求道,“還在嗎?哥哥,你能把小狗抱來讓我看看嗎?”

梁承說:“不能。”

“為什麽啊?”

梁承站起身,居高臨下地忽悠小孩兒:“我怕他咬我。”

小樂一本正經地支招:“我看繪本上說,你對小狗好的話,小狗就會喜歡你。”

梁承難以忍受指尖的油膩了,用手背敲了小樂一下,說:“以後看點字多的書,少看弱智漫畫。”

太陽把地面照成了淺黃色,梁承無視樹蔭下的涼爽,一路踩著陽光返回了旗袍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