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2/2頁)

王芮之看他回來,在操作台後叫住他,說:“小梁,早晨怎麽走那麽早?”

梁承說:“有事。”

王芮之客氣地問:“苑林過來住不影響你吧?”

梁承沒吭聲,在反應“苑林”是哪位。

王芮之趕緊誇一下外孫:“苑林挺乖的,不是那種愛鬧騰的孩子。就是從小身體不好,沒幹過活兒,還有點懶……”

說著說著不太像誇人,老太太見好就收:“總之苑林和你住一屋,你多擔待吧。”

梁承只想洗掉手上的油漬,沒說好與不好,揮開簾子進去了,洗完手上樓去補覺。

喬苑林的耳膜受夠了搖滾樂的沖擊,關掉音樂,在椅子上意猶未盡地晃了兩下,然後從袋子裏拿出一個蛋黃酥。

撕開包裝盒,他想起那張紙條。

管他呢,對方回來那麽晚,他睡前收拾幹凈就好了。

喬苑林咬了一口,瞥見桌角泛黃的白瓷筆筒,姥爺去世後,裏面的毛筆跟著一起燒了,現在只盛著一枚小鑰匙。

他把鑰匙倒出來,插進書桌抽屜,姥爺曾經有一套小匕首,怕他亂碰總是鎖在裏面。

打開了,那些舊物完好保存著,但是多了幾本沒見過的證件。

最上面一張倒扣著,他拿起來,正要翻看封皮上的字,門口傳來一句冰冷不善的人聲。

“給我放下。”

喬苑林嚇了一跳,背上的汗毛都起來了。

他把證件放回抽屜,吃掉剩下半個蛋黃酥,剛站起身,梁承已經走了過來。

喬苑林擡起頭,迎面看向這位陌生的租客——比他高一大頭,面孔英俊鋒利,混合著少年過渡到青年的兩種質感。

他咽下蛋黃酥,聲音也變得蛋黃一般沙沙黏黏的,打招呼說:“嗨,你就是租這間房的梁承吧?”

梁承伸出手,將抽屜楔了進去。

喬苑林解釋道:“我不知道是你的證件。”

梁承往桌上一掃,包裝紙、糕點的碎渣、從袋子裏滾出來的乳酸菌……他留的字條皺成一團扔在地上。

喬苑林暗道糟糕,尷尬地說:“你回來得真早。”

梁承退一步到床邊,長腿一屈坐下了,盡管變成仰視,可揚起下巴的模樣更添幾分桀驁不馴。

他開口問:“你要在這間屋子住多久?”

喬苑林也不確定,支吾間忽然明白,對方或許是在婉轉地對他下逐客令。

他繼而想到日歷上鮮紅的叉。

喬苑林把王芮之搬出來,說:“這是我姥姥的房子。”

梁承道:“這是我付過租金的房間。”

喬苑林第一次被這樣不留情地下面子,很掛不住,問:“你交多少房租,這個月給你便宜點。”

梁承說:“我不需要。”

喬苑林:“那你想怎麽樣?”

梁承回答:“我不習慣跟別人一起住。”

話說到這份上夠明白了,但喬苑林又掙紮了一下:“至於麽,我不就住了一晚嗎?”

梁承說:“令我度夜如年。”

“我睡覺踹你了?”喬苑林撿起地上的紙團,“再說,你有意見不會好好提,威脅誰?”

梁承這次沒說話,只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桌上的垃圾。

喬苑林氣得忘了解釋昨晚擺零食的事情。這租房子的情商低不會說話,又刻薄不近人情,既然如此,他何必給自己找氣受?

“巧了,我也不喜歡跟別人一起睡。”他說,“我現在就搬走。”

喬苑林擼起袖子一通收拾,把作業塞進書包背上,拿上睡衣,手腕纏著數據線,端起筆記本電腦大步告辭。

他直行進入對門的小臥室,生氣地踹上了門。

周圍一下子安靜,昏暗的光線中灰塵飛揚,七八箱沒拆的包裹堆在地上,使房間更加狹窄。

喬苑林走到床邊,短短三步距離就有一些後悔。

他立在床角,尋思這屋連張桌子都沒有,怎麽寫作業啊?

可話說得那麽瀟灑,氣勢也挺足,是萬萬不能夠回去的。

除非姓梁的親自來請他。

正做夢,梁承在門外敲了敲。

喬苑林心頭一喜,真來請他了?也對,他好歹是房東的親外孫,得罪他有什麽好處?

那他也就不計較了,願意把零食收好,吃完立刻扔垃圾,也願意稱呼年紀差出一屆奧運會的梁承一聲“哥”。

喬苑林迅速消了消氣,打開門。

想象中求和的畫面並沒有發生,門口無人,梁承已經返回了對面。他一低頭,門把手上掛著一大包忘記拿的零食。

嘭,對門關死了。

午後溫度升高,房間曬得熱烘烘的,梁承趴上床睡覺。臉頰有些癢,他從枕巾上捏起一根纖細柔軟的發絲。

比他的長,也比他的淺。

梁承心說,這小狗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