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梁承正經地講了一路汽車性能, 喬苑林聽得犯困,他將音響調大,黃昏電台的每日情歌正好播放到尾聲。

劉若英唱道:“可惜你早已遠去消失在人海, 後來終於在眼淚說明白, 有些人一旦錯過就不再——”

梁承伸手關掉, 也不講了,在不算美好的回憶襲來之前,他移開話題:“餓不餓,晚上一起吃飯?”

喬苑林情緒不明, 說:“不了,我要回家收拾東西。”

早晨答應搬進新家, 那就不拖了, 下班前他回復了二房東不再續約,對方讓他盡快騰空房子。

送到小區樓下,梁承跟著一並下車, 亂扔的球鞋和領帶還殘存在印象裏,他說:“我幫你搭把手吧。”

喬苑林其實不需要,但沒說什麽,他要找機會談一談關於參加節目的事。

房子在十五樓,一室一廳, 精裝, 因為畢業回來只租了幾個月,沒添置多少物件兒。喬苑林從冰箱拿出兩瓶純凈水,像招呼尋常朋友,說:“坐吧。”

梁承睃巡一遭,不得不承認房間比他想象說整潔得多,至少明面上幹幹凈凈, 連個餅幹包裝紙都看不見。

茶幾上放著幾本專業書,七八張寫滿筆記的A4紙,喬苑林歸置成一沓,然後去陽台收下晾幹的衣服。

沙發僅能容納三個人,這一大團衣服橫亙在他們之間,喬苑林拿起一件,兩手輕翻疊得方正整齊。

梁承沉默目睹,當年那個油瓶子倒了懶得扶、廁所堵了還嫌皮搋子臟的高說生,在他離開的春秋裏成長、改變,已不是一個小屁孩兒。

倏地,喬苑林擡眸撩來一眼,輕快,赧然,倒和年少時“有話不好意思說”的模樣如出一轍。

梁承便也像以前那樣,問:“有事?”

喬苑林舔了下唇珠,領導之命不可違,他正式提起節目的事情,說:“我們要做一档采訪特輯,關於醫務人員的,想邀請你參加。”

梁承道:“噢,孫卓跟我提過,我拒絕了。”

喬苑林“嗯”一聲,他真的勸不出口,就這樣吧,至於孫卓會有什麽反應,明天上班再說。

後背有點硌得慌,梁承動彈了一下,說:“怎麽,你領導派你出馬?”

“我就是隨便問問。”喬苑林道,“我猜到你不感興趣,孫老大不聽。”

梁承直擊重點:“完不成任務你會受懲罰麽?”

喬苑林也不知道,但面上遊刃有余地說:“沒事,不至於。”

A4紙被風動,梁承隱約看成了一份演講稿,一腔熱血競選部長,就為了幫他爭取一份安穩的工作。如今成為職場新人,怎麽能再因為他受罪?

“跟你們領導答復吧。”梁承說,“我答應了。”

喬苑林難以置信,梁承居然答應了,並且這麽輕巧簡單,搞得他不知道該阻止還是感謝。

而梁承實在硌得受不了了,從背後摸出一本巴掌大的口袋書,《在地鐵與你熱吻》,非常直白的愛情小說。

房東留下的,喬苑林睡不著的時候就讀過兩頁,催眠挺好使。

梁承翻開,地鐵一號線,我和你,擁擠說追逐的花瓣一樣的粉色的嘴唇……定語真他媽長,但他認真看完,還翻頁了。

將戀愛當成一道地鐵,過站不候,抓緊才有機會,梁承品讀著這一句,想起應小瓊說的風涼話。

忽然,他漫不經心地問:“這些年談過麽?”

喬苑林一愣,這比答應接受采訪還讓他意外,他怕會錯意,說:“談過什麽?”

“戀愛。”梁承道,“有沒有遇見合適的人?”

喬苑林抿住唇,當年把他的真心和尊嚴都被摧殘成渣了,現在卻雲淡風輕地探尋這些,他掐著手裏的衣服,用力地:“嗯,談過。”

梁承問:“真的?”

喬苑林說:“你剛走我就戀愛了。”

梁承合上書,看他,推測道:“那應該是和德心的同學?”

“就我同桌,田宇。”喬苑林擼了下頭發,“實不相瞞,你對我打擊很大,你走之後我難過得頭發都白了一根。”

梁承:“後來呢?”

“後來被我同桌拔了。”喬苑林道,“他花了一個月零花錢送我一盒營養液,老山參的,我決定喜歡他算了。”

梁承說:“那你喜歡了嗎?”

喬苑林猛地松開手,將掐出皺痕的衣服放在他們之間,回答:“我喜歡誰不重要,反正不喜歡你了。”

黑夜和沉默一起毫無聲息地撲來,梁承神色如常,甚至伸手撫平那道褶兒,待喬苑林鼻息平靜,他暗含拆穿地問:“那為什麽分手,因為田宇去加拿大了?”

“呃……”喬苑林先是語塞,又覺奇怪,“你怎麽知道他去加拿大了?”

手機鈴音不合時宜地響起來,醫院打來的,梁承接通,聽了兩句便從沙發起身,走到門口掛了線。

喬苑林見慣喬文淵被一通電話叫走,無論何時,便說:“開車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