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美人 “你知道朕圖你什麽?”

郝順回府前趁興與幾個禁軍的領隊酌了幾杯,愈發頭重腳輕,飄飄然矣。

推門而入,劉娥正抱著一疊幹凈衣裳,見郝順一臉醉態,忙擱下衣物去扶他:“宮裏可出了什麽事,公公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劉娥纖弱,攙著他肥胖的身軀,左右搖晃,很是吃力。

郝順見著眼前嬌滴滴的人,借著幾分醉意,耍起流氓來,一把摸上她的腰,捧著她的臉蛋親了又親,蹭得她也滿臉油光。

劉娥不自在,推攘了下:“公公醉了。”

郝順頓時不悅,拉下臉來,一巴掌朝她臉上扇了去:“賤婢子,你我既是拜過堂的夫妻,這又是自家院子,裝勞什子清高?咱家今日高興,你就得陪著咱家一起高興!”

語罷,他又糟蹋她的香頸,劉娥也只得從著。

待到郝順盡了興,已經過了半夜。

劉娥系好了扣子,去廚房端來了一碗湯,低眉賢惠道:“公公喝點醒酒的罷,可別誤了明日禦前侍奉的差。”

郝順方才把酒勁都撒在了她身上,已清醒了不少,恣意笑道:“咱家有皇上的重愛,誤點差事怕什麽?”

劉娥仍是低頭:“聽說司諫院的人早上去進言,都被公公勸了回去。那公公可跟皇上講明了道理,讓皇上下定主意殺林荊璞了?”

郝順費力蹬直了雙腿:“先不殺了,姑且留那小崽子一命。”

“不殺?”劉娥一怔,跪在地上給他揉腿:“皇上一向對公公與燕相言聽計從,怎的偏偏這次專橫起來?”

郝順把玩劉娥的發髻,啞然失笑:“皇上哪能啊。留著那余孽,將來用處大著哩,咱家也能心安一些。”

“奴婢不懂朝政之事,可也知道這樣一來,明擺著是要與燕相對著幹。林荊璞不斬,要再傳出去是公公附和皇上這麽辦的,燕相到時必然會問責公公。”

郝順斜了她一眼,嘲她目光短淺:“皇上已長成了,先皇囑燕鴻的托孤之命也算是到了頭。皇上的心可是與咱家連在一處的,等那余孽交出傳國玉璽,哪還再由他只手遮天?”

劉娥手上的動作不覺慢了下來:“話雖是如此,可以燕相的權勢,哪是咱們這位皇上能一年半載就動得了的?十年二十年也未嘗能夠。哪怕是公公這些年在內府行走的榮光,多半也是仰仗燕相袒護,若是——”

不知是哪句話惹惱了他,郝順的酒氣忽又攛掇了上來,將湯全打翻了:“旁的人張口閉口燕相也就罷了,你跟了我這些年,這嘴還是擰不過呢!”

“奴……”

不等她開口認錯,郝順便不留情面地往她心窩子踹了一腳,“咱家這些年幫他也算是盡心了。他倒好,去年先是廢了內書閣,說什麽宦官不必讀書,不過是怕內府出了人,壓了他相府的權勢!緊接著他的女學生又因你參了一本,讓咱家在朝中丟盡了顏面!咱家可都記著呢!說來,你與他們倒像是一夥!”

“不是的,不是,奴婢一門心思全是為了公公……”

腳邊的鈞瓷花瓶全踢翻了,郝順還是氣不過,在她身上又打又踹。

劉娥跪著,拿帕子一直在擦拭眼淚,她的淚是沒有溫度的,仿佛只是身體疼了要哭。

不多久,郝順也打罵累了,睡了過去。

她聽著耳畔的鼾聲如雷,漠然停止了哭泣,冷冷地盯著枕邊人,眼底幽深如月。

她知道,再等等,自己就要熬出頭了。

-

鄴京這場雪斷斷續續下了有五日,一派寂靜,所有的嘈雜似乎都被掩埋在了皚皚之中。

雪停不久,林荊璞便醒了。

他瘦了不止一圈,本就細嫩的手腕只剩截皮包骨,握都握不住。

禦醫有意怠慢,隔日才過來瞧一次。衍慶殿的宮人給他換藥也不算勤快,每日只分派一個低等宮婢過來照料。

“姐姐如何稱呼?”

林荊璞面無血色,笑起來還是如春風拂過,他眼眸含光,清澈得令人瞧不見一絲虛情假意。

衍慶殿的宮人早些日子都訓了話,住在偏殿的這位是朝廷要犯,是個極危險的人物。

她輩分低,牢牢記著教誨,從進屋起不敢多與他說一個字,不敢多靠近半步,可這會兒不經意擡了眼,稍一晃神,又忙低了下頭:“奴婢雲裳……”

“聽口音,姐姐是韋州人?”

雲裳一愣,不由詫異方才是哪個字透了鄉音,會被他猜了去。

林荊璞:“早聽說韋州以兩者聞名天下,一為青棗,二為才女。這般看來,雲裳姐姐應是個才貌雙全的人物。”

雲裳聽了,藏不住眼梢的癡笑,又忙搖搖手,聲音細小如蚊:“公子高看奴婢了,韋州女子並不是都會作詩吟詞的……只因出二十年前韋州出了個詩名壓群儒奇女子的謝裳裳,所以在我們老家那邊取名,想盼得女娃長得聰明伶俐,名字裏都興帶個‘裳’字。可奴婢麽,卻是連大字都不識一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