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細腰 “跟朕泡鴛鴦浴。”

今夜過後,郝順敗得糊塗徹底。

這會兒魏繹驅散了左右侍從,正獨自待在天沐池中洗浴。

熱氣氤氳,使得他頭昏腦脹,奈何他心情不佳,實在懶得動彈。

外朝勢大,內府是他不得已的依仗。郝順此番敗了,也等同於他輸了一招。

思忖之間,忽有人在岸邊觸碰了下他的肩。魏繹警覺,未及看清,便迅疾抓過那人的手臂,過肩一拋,將那人毫不費力地仰摔入了溫泉之中。

水花四濺,林荊璞狼狽地從水底掙紮而起,吐出一口淺白色的花瓣水。他不諳水性,所幸是這溫泉水淺。

“是你?”

魏繹已解了他的禁足,雖說天沐池離衍慶殿不遠,可他難得能主動來見自己。

魏繹不由將肩胛舒展,修長結實的雙臂靠在了岸上,水紋波動,映著他小腹的深弧。

“皮癢了,想跟朕泡鴛鴦浴?”

林荊璞擦了擦臉,又吐出幾口溫泉水,將濕發都捋到了耳後,沒正眼看他,才啞聲道:“時機已到,我來與你推心置腹。”

“時機已到?”

魏繹頓時想到了什麽,冷戾笑著,忽從水中起身,拽過他的手腕,一個側身將他壓在了池中山石之上。

殺意在水汽中滋生擴散。他不讓他逃。

“又是你。你砍了朕的一只臂膀,還有臉面叫朕跟你推心置腹?”

林荊璞垂下眸子,又咳了兩聲:“你,且坐下些。”

“先回朕的話!”

林荊璞耐不住,也不再留情面,擡高了點聲:“你不穿襠褲的嗎?”

魏繹也低頭看了自個兒一眼,又掃了眼他耳邊的紅暈,殺意將斂:“既是洗身子,隔著東西還怎麽洗幹凈。怎麽,被朕的東西嚇著了?”

林荊璞沒搭理他的混話,吃力推開臂彎,找了塊矮石坐下,還是擋不住身子漸漸熱了起來。

待到魏繹重新浸泡回溫泉中,這水就更燙了。

林荊璞只解了最上面的一枚紐扣,矜持如舊,主動招供說:“火是我讓人點,玉佩也是我叫人放的,劉娥並非隴南劉氏之後,隴南一脈早被燕鴻殺絕了。這些都是不成器的小伎倆,說到底是郝順蠢笨,配不上這權勢,沒了禁軍大權,又與燕鴻失和,他遲早要敗。”

他的招供理直氣壯,毫無愧色。

魏繹望見他脖頸下一寸的膚色,細如羊脂,遲疑了下,耐著性子從岸邊提了一壺酒,也給他酌了一杯。

“你幾次對付他,是因他叛殷?”

林荊璞笑了笑,“這是最不打緊的一層關系,人心不古,背叛大殷的又何止他一個。我還說過,不會讓曹耐白死。如今我困於啟朝內宮,只有除掉郝順,才能真正與你推心置腹,否則都是空談。”

魏繹扺掌,笑意冷冽:“你的這些小伎倆玩弄得著實厲害,何止是一個郝順。此番內府因包庇余孽的罪名栽了跟頭,內府不但成了滿朝眾矢之的,內府諸人也互相猜忌制衡,十年之內想要再出一個郝順都艱難了。你叫朕如何饒你?”

所謂連根拔起,根本不是只沖著郝順一人來的。林荊璞是要讓啟朝內府之勢趨於癱瘓,再無東山可起之日。

這也是魏繹最恨之處。

林荊璞不緊不慢:“劉娥頗有姿色,配給郝順是忍辱負重,也吃了不少苦。”

魏繹擰眉聆聽。

“郝順不知,這些年他在內府做的假賬,還有戶部、禮部那三個司在外銀錢往來明細,她每月都有謄抄。只要對著一查,不難挖出他這些年貪下的黑賬。我讓人粗略按照幾年前的市價算了算,至少也有六百萬兩。賬簿不久後會有人送到你手裏,這麽多錢,別說是填充國庫歷年的赤字,都夠你養支私兵了。”

魏繹聽到這個數目,也是一怔,挑眉疑心:“這麽多錢,你怎麽不自己留著?”

林荊璞低笑:“這不是將功抵過,要求您開恩饒命嗎。”

六百萬兩還不至於把魏繹沖昏了頭,他睨著他,想將他看穿:“這算是於朕的好處,削了一個內府,於你又有什麽益處?”

“你傀儡的名聲在外,世人道你是個無能之輩,我差點也信了,以為你只謀些蠅頭小利。”

林荊璞只握著酒杯不飲,視線清冷:“可如今看來,你要的不只是玉璽,抑或,你壓根沒有打玉璽的主意,那只不過是你搪塞啟朝官員的一個借口罷了。你從一開始盤算的,便是用我牽動前朝殘黨之勢,來鉗制燕鴻。”

他頓了頓,又生出一分埋怨:“可是魏繹,你未免太過貪心,既是打算拉攏我了,又何須再去扶植奸宦?難道我不比太監要好使麽?”

烈酒入喉,魏繹光著膀子都熱極了,不知林荊璞究竟是練了什麽功夫,有這般好的定力。

他淡淡地瞥向他鎖骨之間的那一道白,腦中不禁浮出了整片雪白的大好風光。他不禁猜疑,林荊璞拼死捂得這麽嚴實,是有欲擒故縱之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