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 淚痕 “下輩子的眼淚都流幹了吧,林荊璞。”(第2/2頁)

說這話的是蕭承曄,他禁足的日子已到,前些日子跟著天策軍在馬場立了大功,仗著燕鴻的庇佑,便立即官復原職了。

蕭承曄背手,一條腿松懈著,總是站不直:“北境豎子狡猾,明面上說要與大啟修好,可卻拿不出半點兒誠意。那格倉都死了,阿哲布卻要拿格倉的老婆兒子來鄴京當人質,這算什麽破買賣!到時候真打起仗來,北境哪還會管他們的死活?巴不得借我們的手將那對母子給殺了。”

燕相嗤笑不發。

商珠看了眼燕鴻,便往前一步,說:“蕭司馬此言差矣。”

蕭承曄一看是商珠出來反駁,便立刻恭讓,笑著道:“商姐姐,你說。”

商珠正色言道:“格倉是北境的前汗王,他的姬妾子女甚多,阿哲布此次若是拿另一對母子送到鄴京為質,的確是說不過去,朝廷也不必理會。可他送來的是林佩鸞母子,恰恰可見其誠意。”

“林佩鸞不就是個前朝公主麽?”蕭承曄咕噥,也不大聲,“殷朝都亡了,林荊璞都成了我們皇上的小倌,她又算什麽東西。”

商珠無奈一笑:“林佩鸞在北境當了王後足足有十五年,頗得北境皇室人心,也得草原上諸民的愛戴。何況,天|行關外有一支軍隊,常年駐守北境邊境,這支軍隊與林佩鸞的關系很是微妙。”

蕭承曄是從軍過的,當即反應了過來:“商姐姐說的是,賀蘭洵?”

商珠頷首,“賀蘭軍是支特殊的叛軍。十三年前,賀蘭洵率兵北征,殷朝讓他撤兵,他死守在天|行關不肯撤退。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這是當政者最忌諱的,於是殷朝當局索性斷了他後方糧草,一月之間活活餓死了他的上千兵馬。賀蘭洵大怒,因此斷了與朝中的往來,不再聽命於殷朝,自行領著士兵在天|行關駐守下來,開墾荒地,自給自足。而林佩鸞出嫁前,曾與賀蘭洵有過婚約。曾有傳言,說當年賀蘭洵不肯撤兵,是為了林佩鸞,而賀蘭洵與他的兵十三年來紮根生活在天|行關,直壓著北境邊境,也是為了林佩鸞,不知真假。”

“不過——”

商珠頓了頓:“阿哲布當了汗王後,忌憚不殺林佩鸞母子,也算是得了半個印證。”

蕭承曄若有所思,合掌道:“要真這麽說來,只要我們得了林佩鸞做人質,豈不是就可輕易操控八萬賀蘭軍?”

“宮廷秘聞而已,也不可全信。”商珠漂亮的眸子一深:“賀蘭洵是個名將。但凡能為美人所左右的,都稱不上什麽名將。”

燕鴻呷了一口茶,也默然認同。

議事完畢,六部官員皆離了相府,商珠留在相府書閣,擬定未發下的詔書。

她擱了筆,又揉了揉眉心,略有些疲態。她今日施了點粉黛,方在人前佯裝得體,可實際已有幾日不曾睡過踏實覺了。

燕鴻用余光瞥了她一眼,捧著卷軸,道:“累了便早些退下,回府休息吧。”

商珠輕搖頭,笑了笑說:“天還早,學生就要寫完了,不妨事的。”

相府的這間書閣沉靜寬闊,除了書畫,便只有幾盆松柏,最適宜靜心讀書。

可商珠還是靜不下心來,胸中郁郁不安,忍不住低聲發問:“依老師看……北境這次派使團來,會拿林佩鸞母子跟朝廷換什麽人?”

燕鴻不以為然,擱下卷軸,去擺弄盆栽:“你在憂心什麽?”

商珠抿唇不言。

燕鴻一眼便知道了她的心思,穩聲教誨:“公主和郡主是皇家換取平安的貲貨,她們雖是金枝玉葉,可她們的命只值錢一時。而你一身清骨,是朝廷命官,將來更要做啟朝的主心骨。”

商珠垂眸,微微嘆息:“可世人不這麽覺得。正是因為當朝沒有公主,亦沒有郡主,皇上在這個節骨眼上若是要敕封一個公主郡主用以和親,是最容易不過的事。哪怕學生對自己所行之事、所擔之責深信不疑,可也……”

“世人多愚笨,才顯得這世道愚昧不堪。”

燕鴻冷笑了一聲,皺眉望著她:“有老師護著你,阿哲布他不敢娶你。珠兒,你不想嫁人便不嫁,只管放手博功名、謀高位。”

“……多謝老師成全!”

商珠眼眶晃著淚,已低頭跪了下來,半晌,她又擡起頭,擰眉看著燕鴻:“北境使團不日就要入京了,老師可是都籌謀好了?”

燕鴻輕嗤,折斷了盆栽上的一根紮眼的綠刺:“北境既誠心誠意送來了林佩鸞為質,禮尚往來,我們自然得將她的阿弟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