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 魚肉 “朕怕晚上回來,被窩裏冷。”

兩日後, 北境使團入京,孫懷興攜禮部官員於城外迎接。

這場迎接外使的盛典場面闊大,禮制周備,孫懷興操辦得滴水不漏。可魏繹與燕鴻一整日都未曾在使團面前露面, 只由鴻臚寺著手接待。

大啟明面上將北境使團當成客, 可並未卸下城府。北境使團心照不宣, 也未說什麽。

直至使團入京的第二日夜裏,朝廷才在萬祥殿設宴, 要為北境使團接風洗塵。

“今夜的國賓之宴, 我是不是不便出席?”林荊璞撥弄瓶中荷花。

盛夏將息,荷花也要敗了,唯獨這衍慶殿裏的仍開得好。

宮婢正在給魏繹收拾冠帽, 他目色深邃,看了他一眼:“就不想見林佩鸞一面?”

林荊璞似笑非笑:“見與不見,都是一樣的。”

魏繹擺手,宮人齊齊屏退至殿外。他走到林荊璞身旁, 下巴去蹭他肩上的舊傷,軟語逼誘:“去吧,給朕撐撐腰。”

林荊璞眉間輕皺了下,吃痛笑著:“一國之君, 難道還要一個余孽撐腰麽。”

“今夜可不光是為北境使團接風洗塵那麽簡單,更重要的是商榷大啟到底派出何人用作交換,這至關重要。朕比不上你的心思活絡,那群使臣也都是能言善辯的,啟朝的官員更是口若懸河, 朕想想都一陣心悸。”

魏繹笑著,下巴壓在了他的頸側, 語氣兇了幾分:“朕怕晚上回來,被窩裏冷。”

林荊璞脖子又紅了一片,低聲一笑:“這習慣得改,魏繹。”

魏繹來得遲了,萬祥殿其他人都齊了,就等著皇帝開宴。

林荊璞跟在他身後,也隨之入座。

算來林荊璞到啟朝皇宮也混了有半年多的光景,朝堂上下對他仍是極為不滿。可眾人似也是見怪不怪了,連司諫院也許久不上參此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今晚的重中之重,還是北境使團。

東側入座的正是北境使臣,共有十余人,林佩鸞就坐在最前側的筵席上。

林佩鸞穿著北境最為隆重的禮服,胸前佩戴著華貴精致的銀項圈,她玉手把盞,草原的狄裝沒能掩蓋她與生俱來的皇家貴氣,反而襯得她更為明艷動人。

“林佩鸞長得有幾分像你,朕記得,你們也是一母同胞吧。”

魏繹打量林佩鸞過後,又側目看了林荊璞,別有一番驚艷,附耳去與他低聲說:“怪不得格倉寵她,寵到了死為止。”

這樣的美人世上少見,是值得拿命去寵的。

魏繹笑著感慨:“可惜,美人薄命,她也是個可憐人,當年只身去北境和親,此次又以北境人質的身份重回鄴京,定是別有一番滋味。”

“她是我母後頭胎所生,比皇兄還要大上兩歲。”林荊璞也匆匆擡眸,看了眼林佩鸞。

他從打小記事起,便再也沒見過阿姊,歲月蹉跎,林佩鸞端坐在那,不再青春年少,可仍是個一打眼就讓人難以忘卻的美人。

林荊璞與林佩鸞談不上有幾分血脈親情,遠比不上他與林鳴璋之間的兄弟情深。只是他看到林佩鸞這張陌生又有幾分熟悉的臉,便忍不住想到了母親。

宴上樂聲酣然,林荊璞悶了一口烈酒下肚。

親情血脈使然,林佩鸞也一眼便認出了林荊璞。可她面色從容,瞧不出任何異樣。

不多久,林佩鸞便起身出席,要與魏繹敬酒。她儀容端方,行的是正統的北境禮儀:“皇上,我以北境爾拉達神明之名向您問安,願您長樂安康,萬歲千秋,更祈願兩國能修百年之好,邊境安定,家國昌盛。”

魏繹也持盞起身敬酒:“承可敦吉言。大啟與北境從來相安無事,如今北境新王登位,啟朝本應早些遣派使臣前往慶賀。”

林佩鸞優雅飲酒,單手放在胸前,再次行禮:“皇上,我與阿達此趟願留在鄴京,長久祈佑大啟與皇上平安多福。而北境新王也渴求大啟能派人前往北境,以成全兩國交好之盟。”

魏繹笑了笑:“這是應當的。只是不知,你們汗王可有心儀人選?”

林佩鸞斂目一笑,說:“汗王心中就是有人選,也不敢貿然跟皇上索要,先憑貴朝做主。”

殿上的舞女正跳完了一支舞蹈,裊裊退下,樂聲也且停了。

魏繹擡手制止,沒讓樂師們再奏新樂,悠悠道:“諸位愛卿,爾等可有舉薦前往北境的人選?盡管直言。”

沒了舞樂之聲,筵席之上頓時多了幾分端莊肅穆,諸多目光暗中交織流轉,暗潮湧動。

林荊璞察覺到手中的這杯酒愈發滾燙了。

一時也無人先行開口。

這人質不好選。北境送來了林佩鸞母子,送去北境的人也須得舉足輕重才好。

可這人質必定是有去無回,要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北境和大啟此時雖要交好,可兩國都心知肚明,等情勢穩定之後,難免一日會有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