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 洪水 “吾是天子臣,怎可與敵謀!”(第2/3頁)

蕭承曄是最後一個到的,他像是才睡醒不久,耷拉著眼皮,吊兒郎當地晃進了瀾昭殿入列。

魏繹剜了他一眼,一聲冷笑,喉間的聲音沉悶如雷:“臨州與允州災情告急,離江的大水已發了近半月,十萬百姓朝不保夕,朝堂之上爾等為何隱而不報!”

肅殺之音在這殿中回蕩,攝人心魄,六部官員聽了皆是一震,連蕭承曄飄蕩在夢中的魂魄都被驚醒了。

龍座前的人顯得有幾分陌生。

無人敢應。

臨州與允州靠近離江下遊,常年雨水不斷,每隔數年便要發一次洪。這是關系民生的大事,若災情真如魏繹所說到了這般地步,誰又敢瞞報!

那可是抄家誅九族都不能抵過的死罪!

大臣們余光相覷,心思各異,誰也沒有答話。

“朕若是不出宮耍一趟,都不知鄴京的物價因南邊的洪災連帶,果蔬之價漲了十倍不止,鄴京尚且如此,臨州和允州的百姓現今還吃得起糧嗎!”

魏繹咄咄逼人,低聲一喝:“庾學傑!”

戶部尚書庾學傑一哆嗦,低著頭出列:“臣……臣在!”

魏繹隨手掀了一份邸報,劈頭蓋砸在了他腦袋上:“你戶部的這些糊塗賬目,究竟是怎麽做出來的?你心中可有分寸!”

庾學傑烏紗帽被那邸報都砸了下去,他立刻撿起來戴好,跪了下來,聲音顫抖:“皇上恕罪,臣、臣確有失察之責!”

“好一個失察之責。”魏繹看向燕鴻:“燕相覺得,庾尚書此舉僅是失察麽?”

燕鴻淡淡瞥了眼庾學傑,道:“戶部辦事不力,邸報造假,欺上瞞下,尚書該交由刑部審辦。”

庾學傑一愣,公然起了哭腔:“燕相!燕相,下官一時疏怠,日後定……”

“但不知皇上是從哪裏得知的消息,說臨州與允州發了大洪?”燕鴻話鋒一轉,穩聲說道:“老臣這幾日並未接到兩州呈送通報災情的急函,滿朝文武也不曾聽到半點風聲,不過臨州與允州近日多雨水倒是真的。至於鄴京民間的物價上漲,怕是另有其因。”

滿殿的官員暗聲唯諾,悄然應和燕鴻。庾學傑的心也陡然落了下來。

災情一事,分明是有人要刻意隱瞞,想要只手遮天。臨州允州相去鄴京千裏之遠,就算是有官員曾聽到了風聲,如今也不敢招認呈報。

明知有災情而不報,枉顧國基,罪行等同於叛國。

“燕相是在指責朕無中生有?”

“老臣不敢。”燕鴻拱手,字裏行間卻不留情面:“只是近日臨、允兩州呈到京中的折子只字不曾提過災情。皇上要關心民瘼,老臣可派禦史前往南邊查明。可皇上今日貿然將六部官員齊召此處,興師問罪,試問又是誰想要蒙蔽天聽?”

若臨州允州真有天災,朝中有能耐將消息完全隔絕於離江之外的,只有燕鴻。足足兩個州,要犧牲數十萬條人命,太荒誕了。

若洪災為假,便是林荊璞夾在中間挑撥人心。可以林荊璞的手段,他大可用一招更高明的,還不至於拿兩個州的人命來開玩笑。

司諫院許良正也很是費解,上前正聲勸諫道:“皇上,要兩州真發了洪災,地方官員也會想要保命,他們怎敢隱瞞不報!歷來官員謊報災情,要麽是為了政績,要麽是為了吞並賑災之銀,朝廷尚未撥下一文用以賑災撫恤,兩州沒拿到錢,也沒道理隱瞞啊。”

魏繹盯著燕鴻良久,緩緩在龍椅上坐了下來。

這滿屋子的官員從不是魏繹的眼耳臂膀,而是銅墻鐵壁,要將他禁錮至死。

他雖是皇帝,也不能將伍修賢的手書當成證據,想要讓朝廷調兵撥糧,還得讓兩州的災情成為鄴京上下認定的事實。

這聽起來可笑至極!

燕鴻:“皇上憂心兩州,臣舉薦工部侍中郎胡軼為禦史,前往兩州查明水災實情。”

魏繹腦中的弦愈發緊繃:“要多久?”

胡軼朝他一拜:“皇上,兩州地處偏遠,快則半個月,慢則兩月——”

半個月……

慢,太慢了!

洪水或能在半月內止息,可糧食湊不齊,到時臨州允州怕已是餓殍遍地走,必生禍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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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大雨傾盆不絕,允州刺史岑謙正穿著短褐雨靴,癱在匣口處歇息。

渾濁的泥水已沒過了岑謙的腰,雙腿都浸泡得沒了知覺。

他這幾日親領著衛兵疏通河道,日夜不停,咬牙等朝廷來發兵援助。

一副官蹚水而來,“岑大人,岑大人!糧食已分發給了災民,大人放心,每戶都送了。”

岑謙胡須花白,喘了兩口氣,又抓住他的肩問:“那鄴京……鄴京可有傳來消息!”

副官抿唇嘆氣,在雨聲中大喊:“大人,都十多天了,鄴京要救早便救了!眼下城中的存糧撐不過三日,我們……我們與其餓死淹死,還不如去三郡投了伍修賢,洪水也到了他們地盤,眼下與允州是一線的,他們有治水的兵,還有糧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