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 逼宮 你我所做之事不會白費。

大雪至天明才停。

今是魏繹病愈恢復上朝的頭一日, 可養病養了一月,倒像是把他性子都養懶散了,今日又要懶起,郭賽不得已去偏殿搬來了援兵。

林荊璞也起得倉促, 側身坐在龍榻上, 襖內只有一件松垮不整的內衫。

這招管用。魏繹見著林荊璞, 惺忪失笑,長指趁隙溜進暗扣裏頭, 掐得饜足之後, 才被緩慢催起了身。

宮婢們侍立兩旁,兩名年紀稍長的禦前掌事伺候魏繹穿衣。林荊璞面色清淡,挨個將扣子系了回去。

魏繹擰脖, 瞥向他的背影,懨懨抱怨:“孤枕難眠。夜裏要一人解悶,無趣又費時,睡得晚了, 早晨才難以起身。”

自林荊璞半月前被常嶽傷了一道,逢上天氣轉寒,身子一直欠妥。禦醫說得靜養不可動氣,魏繹便也一直沒碰他。

林荊璞沒理他的話, 雲裳這會兒也從偏殿過來,給他拿了幾件衣裳穿。

魏繹隔著半間殿宇,於簇擁環繞中注視著林荊璞清冷如玉的側臉,笑了笑,又道:“說來, 早朝時辰應分為夏令與冬令,林間鳥獸尚且夏出冬蟄, 朝廷上值辦差卻是四季一致,未免太刻板了。”

林荊璞這才接話:“天寒地凍,雪路又難走。不光是你,百官也得跟著早起,一些家中住得遠的官吏卯時不到便得起身入宮,很是艱辛。殷朝舊制便是分按冬夏時令上朝,而你朝的這些規矩都是燕鴻商榷定下的,等到軍火案了結,想來這早朝改制,也能推上日程。”

“只不過這次叫賀蘭鈞白白撿了個便宜,”魏繹披上龍袍,說:“而今他的十萬兵馬有了火門槍,更是銳不可當。這份人情,算是你賣給他的,還是朕賣給他的?”

林荊璞回避了他話中的猜忌:“賀蘭鈞不投靠任一方,只為中原戍守邊境。將火門槍交給他,最為公正。”

宮婢正在給魏繹梳頭,他又盯起了鏡子邊沿裏的人:“那你是如何知道燕鴻調運火門槍,定會從猿啼嶺一路走?”

“是柳佑透的風。”

“柳佑?”魏繹眉頭一深,“你信了他?”

林荊璞已重新穿好了襖子,身子漸漸暖和起來:“蕭承曄與商珠大動在京中幹戈地查案,曹將軍這幾日也不得閑。他動用了不少前朝老人的人脈,算是摸到了柳佑的底細。”

魏繹擺手沒讓宮人繼續佩戴冠冕,轉身先聽他說。

早幾日前他也曾令人去暗查過柳佑,可此人除了在胡軼府上當了五年幕僚,履歷幹凈得像是張白紙,吏部花名冊中於他的記載都少之又少。

“他本不姓柳,原家姓劉,是隴南劉氏家主劉瑰養在外頭的庶子,僥幸躲過了當年燕鴻對大殷望族的剿殺滅門。”林荊璞道。

“他是前朝的人?”魏繹又想到了什麽,“可朕記得你上次說,他在允州要殺你滅口。”

林荊璞暗笑了一聲:“胡軼是個鼠膽之輩,當日敢貿然領著一千府兵在營帳圍剿,應是受了柳佑的挑撥。可自柳佑在鄴京嶄露頭角後,又竭力在我與燕鴻之間周旋,要摸透此人真正的目的實屬不易。不過有一點可以確信,他不會眼見三郡被倭寇夷為平地而坐視不管。否則他欲殺我,又與我合作,說不通。”

魏繹略微思忖,便擺手讓宮婢先退至一旁。雲裳一擡頭,也立刻斂目退了。

“柳佑殺過你一次,只怕還會有第二次。此人,你須得當心。”魏繹已走至林荊璞身後,拿過玉腰帶幫他系上,五指摩挲,又陷入他的衣領之中。

好心的提醒,都被忽如其來的撩撥生出了幾分挑釁的意味。

林荊璞不由輕呵出了一口氣,眉心微緊:“所以柳佑雖有才幹謀略,也當慎用。魏繹,你借此案的機會隨意找個罪名,將他貶離鄴京便是……”

“他是中書省的人,前些日子才剛擢升至四品,又當著文武百官在北林寺救了朕的命——”

魏繹咬他的耳,嗤道:“只憑弑君之人一句話,救駕功臣說貶就貶,不好吧?”

林荊璞眼底籠起了笑意:“把柳佑長久留在鄴京,恐生腋肘之患。他既要三郡安定,說明他的心還向著大殷,遲早一日也會對啟朝不利,要殺的豈止是我一個?”

魏繹稍稍一凜,望著他的下顎細白如雪中之玉,喉間微緊,又將話鋒轉了開:“聽昨夜禦醫說,你身子好了大半了。”

林荊璞淡淡地“嗯”了一聲,將藏在衣領中的發都盡數撩了出來,說:“藥還得再吃。”

“藥吃歸吃——”

魏繹話中一頓,手臂借勢環過林荊璞的細腰,那後半句話只說給了他一人聽見。

林荊璞唯有耳根紅了,含情的眼角往後輕瞥,眸中盡藏的風流也只給魏繹瞧。

天才初亮,正事催人緊,不合時宜的耳鬢廝磨惹得人心浪蕩。

有太監碎步前來通傳,說長明殿掌事此時正在殿外,急著要面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