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3# 春夜 “我只愛你啊。”

阿玉的鼻梁被剮蹭了一道紅。

雲裳壓著聲罵道:“別以為旁人不知你打的是什麽心思, 泥人盤起腿往屁股下塞幾瓣蓮花便想充菩薩,也不看看自己骨子裏是什麽糟汙東西!”

金鐲“哐當”幾聲落地,同她的罵聲一樣清脆。

阿玉慘白的面色略微凝滯,便聽得屋外有一陣熟悉的動靜, 禦駕回來了。

他當即跪了下來朝雲裳一個勁地磕頭, 啼哭起來:“阿玉不知是哪裏開罪了姑姑, 還望姑姑饒恕!望姑姑饒恕——”

雲裳微凜,只見外頭便來了掌燈的宮人, 沒過多久, 韋進喜便快步走了進來。

韋進喜環顧了下這場面,皺著眉頭:“這是在鬧什麽?適才皇上與二爺才回,還不得清靜會兒, 便被你們這頭驚擾到了。”

雲裳勉強沉住氣,朝他福了福身:“韋公公。”

阿玉也忙轉向韋進福跪著,斂目不語。

韋進福瞥了眼地上的阿玉,挑起一邊的眉, 問雲裳:“怎麽還動起了手?”

雲裳並不心虛,應答如流:“阿玉太嫩,剛來衍慶殿不久,有些事還沒個分寸, 我不過是教訓教訓他罷了,讓他長個記性。”

韋進福“嗯”了一聲,也不打算追究。雲裳既是掌殿,這也是她的分內之職。

阿玉眼見韋進福要撒手不管,一急, 膝蓋不由往前了半步,“公公——”

話音未落, 魏繹與林荊璞換了身衣裳後,也到了偏殿。

雲裳和韋進福也忙跪下了。阿玉一愣,又將那半步退了回去,更加恭謹了些。

魏繹沉聲詢問:“怎麽回事。”

他性子不羈浪蕩,從不理會這些宮人雞毛蒜皮的事,任他們鬧翻天,一應都是交給內府去處置。可今日起爭執的有雲裳,林荊璞說要過來瞧瞧,魏繹實則是跟著他一起過來的。

雲裳一時有些赧然:“奴婢……”

今夜的肇端不過是只金鐲子,可這東西本就是阿玉的,他沒偷沒搶,無論怎麽向皇上陳述這件事,雲裳都理虧。

但是雲裳心根子捋得輕。阿玉的鐲子掉哪不好,偏偏掉在瀾昭殿的龍座下,宮裏的人誰不知道皇上時常在瀾昭殿獨自批折,有時因政務忙得晚了,他便直接在那過夜。阿玉是偏殿的人,如若不是皇上親指,他極少有機會去瀾昭殿才是。

況且這阿玉的長相與名字,實在是太讓人放心不下了……

這裏頭的圈圈繞繞,多長了心眼的人一聽便能明白。

雲裳抿唇,心中置著氣,幹脆悶聲不答。

韋進喜見雲裳真敢不回皇上的話,意識到此事另有蹊蹺,笑著要替她轉圜:“皇上,雲裳她不過是——”

哪知阿玉便啜泣著搶過了話:“皇上,奴才手腳粗笨,做不好事情,姑姑看不下去才斥責了幾句,不想驚擾了皇上。都是奴才的錯,奴才罪該萬死……”

他盈淚仰面,說完了才曉得低下頭。

一圈宮人都瞧見了阿玉鼻梁上的傷痕,他長得本就柔弱楚楚,這般模樣便更可憐見了。

這宮裏頭倚強淩弱的事每天都在發生,主子欺奴才,奴才又欺比自己低一級的奴才,宮人們雖不敢當面責問質疑雲裳,可心難免都往阿玉的身上偏。

雲裳咽不下這口氣,瞪了他一眼,冷笑諷刺道:“賤驢子心術不正,裝得倒是像樣,早晚有人扒了你的皮!”

“雲裳。”林荊璞低斥了一句。

雲裳這才忍氣不言。

林荊璞淡淡地掃了一圈屋內,也注意到了地上的金鐲,頓了一頓,走過去拾了起來,打量了下這鐲子上的花紋與成色,問:“這只鐲子是從哪來的?”

魏繹視線也望向了那只鐲子,面色稍暗。

阿玉瞄了眼魏繹,難為情道:“是……是皇上賞給奴才的。”

林荊璞淡淡瞥了眼身後的魏繹,又彎下身來,湊近阿玉,清冷的眉眼勾出一抹難以親近的笑:“既是禦賜之物,你得好好拿著,怎可讓它隨意落在地上。”

阿玉心中一怔,根本不敢直視林荊璞。他一瞬間覺得這個看似溫潤平和的人,甚至要比魏繹更為帶刺紮眼,更讓人心生畏懼。

他接過了鐲子,攥得很緊,眼角的淚仍不停地淌,可聲音小了許多:“是,奴才謝過二爺,下次再也不敢了……”

那送鐲子過來的太監在一旁認出了此物,低聲道:“皇上,二爺,這鐲子是奴才們在瀾昭殿龍椅底下拾到的,當時想著會不會是二爺的物件,所以拿來給雲裳姑姑認。不想雲裳姑姑拿了鐲子後,便來偏殿找阿玉了。我們也不知這是阿玉的物件,否則也不會來勞煩姑姑。興許姑姑是來送鐲子的時候,碰巧撞見了阿玉在偷懶,才訓斥了幾句……”

魏繹與林荊璞靜靜聽著,什麽都沒說。

“沒你說話的份!”

韋進喜瞪了那太監一眼,小聲讓他住嘴,又笑眯眯地對魏繹道:“皇上,這些孩子手腳粗笨做錯了事也是常有的,總得有人教他們幾句,都是小事,不值得皇上與二爺費心思。天色不早了,皇上明日還要上朝呢,不如早些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