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設計 “這棋還差一著。”

天|行關從不留外人留宿。

柳佑裹著大氅, 撐傘一路步行下山,瞥見遠處的沈懸並無什麽留戀,一眾人已上馬離開。

隨從觀望之後,也笑臉躬身迎了上來:“恭喜太傅, 賀蘭鈞今夜雖未表態, 但下官覺得, 此事多半能成!看今日那沈懸木頭愣子毫無誠意,哪裏比得上太傅情詞懇切, 賀蘭鈞就算不出兵援助我們南殷, 林荊璞也幫啟朝占不到半分便宜——”

柳佑經此一行,心中稍定,可仍面不顯色:“豎子詭計多端, 林荊璞不至於只讓一個啞巴來當說客,他必已離京,你盡快派人尋到林荊璞的住所,仔細盯著。”

“是, ”隨從心思活絡,又嘆氣道:“只是下官心中有疑,實在猜不透這賀蘭鈞的心思,太傅以為他究竟會不會出兵南下, 如若他真的不出兵,時間拖得久了,終究是於我們不利。還是得想辦法,讓賀蘭軍偷順於我們呐。”

“魏繹也不想這場戰拖得太久,”柳佑收了傘, 望著這漫天蒼茫,疲憊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欣慰:“倒是許久沒見過這樣大的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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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懸跑了五日才回到鎮子上的驛館, 回來之後並不見林荊璞,等至晌午,才在驛館門口見他從一輛牛車上下來。

林荊璞去了趟涼州府,來回五日的行程是滿打滿算,身上的衣裳也幾日沒換了。

他步入驛館後面的庭院,見沈懸一行人身上臟的臟、傷的傷,用目光數了一圈,似是還比先前少了兩人。

“二爺,天|行關一帶的風雪太大,我們連夜突襲北境查爾哈部,幾經險戰,算是不負二爺所托,可趙富兄弟與王亦兄弟……他們沒能回來。”說這話的兄弟面色沉痛,眼睛紅了一圈,說著便哽咽了。

沈懸亦面色凝重,給林荊璞遞上一杯茶。

他們那夜離開天|行關後,賀蘭鈞隨後派人傳來口信,回絕了林荊璞出兵的請求。

於是沈懸便按計劃行事,沒有回驛館,而是承了林荊璞早前的謀劃,換上賀蘭軍的衣服,冒充賀蘭軍,連夜前往北境離天|行關最近的查爾哈部落偷襲挑釁。

沈懸知道此舉的目的只是為了以賀蘭軍之名激怒北境,點到為止即可,砍下了查爾哈一名副將的頭顱,並未傷及其他。可不想查爾哈的軍隊很是記仇,硬是追了數十裏,因此在逃回的路上折損了兩個兄弟。

“諸位兄弟辛苦,”林荊璞嘴角微沉,沒有接那杯茶,也不坐下,說:“前線的將士每日都要目睹戰友兄弟死去,一旦兩軍交鋒,又何止區區兩人的性命,南殷之都死傷甚多。諸位冒險夜襲,趙富、王亦兄弟舍生取義,都是為了讓更多的將士與百姓能夠生還歸家。”

林荊璞要拜,沈懸等人忙跪下,面露惶恐:“屬下全聽憑二爺吩咐!”

“賀蘭鈞的意氣全在十四年前用盡了,以他如今的脾氣心性,若非有外力相逼,至死都不會帶他的兵離開天|行關。”林荊璞說。

有人不解,神色躊躇:“二爺,北境真的會趁機於天|行關不利麽?若他們回頭查清緣由,知道並非賀蘭軍所為,那我們豈不是白白忙活了一場?”

“賀蘭鈞多年固守在關內,北境內戰止息多年,兵馬強盛,眼下他們忌憚的早已不是區區八萬賀蘭軍了,而是他背後的整個中原。”

林荊璞沉著緩聲:“世人都說賀蘭軍守衛的是中原黎明百姓,可實則,北境王留他在天|行關這麽多年,也是想讓他做中原與北境之間的一道屏障,有賀蘭軍鎮守,中原兵馬沒那麽容易踏入北境。可無論是哪任北境王不可能放下對賀蘭軍的猜疑,他是中原人,沒有歸順北境,如今他與中原臣子往來又成了不爭事實,這道屏障一旦對北面產生威脅,北境人又豈會容得下這肘腋之患。若我是北境之子,定會對賀蘭軍的起殺心,而且料定此時中原交戰,無暇向天|行關發派援兵,只需一個借口,便可對賀蘭翻臉。”

這番道理深入淺出,在場的人聽過後皆如醍醐灌頂。

“可屬下擔心,僅憑這次偷襲,怕還不足以激怒北境王。”

林荊璞這才接過了茶,抿了一口:“所以,這棋還差一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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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蘭鈞前一日便得到了查爾哈部來的消息,柳佑得知後,本欲趕回三郡,也匆忙返回了天|行關。

“冒充賀蘭軍侵擾查爾哈部,此計陰毒,必定是林荊璞之計!查爾哈是北境東部的大部落,常年住在此的遊兵便有三萬,其他的部落要趕來援助也不過是幾日功夫。怪不得林荊璞前些日子派人來根本沒有誠意,他此番來根本不是求將軍出兵,而是想往我們頭上扣屎盆子!”

聽部下激憤談論,賀蘭鈞不發一言。

柳佑:“依在下所見,多年來北境與天|行關相安無事,既是誤會,解開即可。賀蘭將軍不如帶上我們從南殷運來的幾車絲綢珠寶作禮,送到查爾哈部以示親好,道清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