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 孤軍 他竟還是無法做個一往無前的大將軍。

醜時三刻, 鎮上的人尚在沉睡。

暗流洶湧。

一名侍衛快步隱蔽地穿過驛館廊道,急不可耐地輕扣林荊璞的房門,“二爺,計成了!查爾哈的鐵騎已經越界了——”

林荊璞睡得不深, 當即醒了, 披上衣裳去開門:“賀蘭軍打算如何應對?”

“賀蘭軍已被迫正面應敵, 不過據說查爾哈一收到那北境探子的頭顱,氣個半死, 都沒來得及稟報北境王便殺了出去, 打得賀蘭鈞那是一個措手不及。”

林荊璞先前曾費了不少功夫才查明雙瑾的底細,他是查爾哈部落的貴族庶子,又是精挑細選才安插到魏繹身邊的。將他的頭顱送往查爾哈, 不僅會讓北境知道細作一事已然暴露,還將激怒於查爾哈的貴族。

北境人剛勇莽烈,他們一旦認為此事是賀蘭鈞與大啟串通所為,無論是為了掩蓋事實, 還是為了出口惡心,必然會想辦法將賀蘭軍驅逐出北境。

沈懸已帶人整裝以待,又有隨從問:“二爺,我們現在可否要去通知涼州刺史賈滿, 讓他派兵前去援助賀蘭軍?否則萬一賀蘭軍想不開,非要和查爾哈的鐵騎硬碰硬,在北境就傷亡過多,我們還怎麽指望他南下去救皇上?”

離天|行關南端最近的便是涼州。林荊璞因此前幾日專程拜會涼州刺史賈滿,布局籌謀, 讓他幫忙助成此計。

收網,也只在今夜了。

“不必麻煩, 你們只需前去知會賈滿一聲,讓他今夜解除北城門的宵禁,準備迎接賀蘭軍入涼州。”

林荊璞指尖蘸了茶水,在桌上畫下一道路線,戛然而止,胸有定數說:“賀蘭鈞守不住,又拋不開,最終只能帶著他的人馬撤到此處。”

……

天|行關一帶人喊馬嘶,殺氣沖天而來。每隔一刻鐘不到,便有馬探回報關外的軍情。

柳佑沒有預想到如此快會和北境開戰,於是才把椅子坐熱,便被逼著要從小道逃離走天|行關。

“報——!將軍,西邊關口方才又湧入了八千查爾哈的鐵騎,可否要從北邊的人馬中調配出一股,前往西邊抗衡?”

賀蘭鈞握著鐵劍,在原地來回踱步,“東面可出現了北境軍?”

“回將軍,東、南兩地尚無北境軍蹤影,只有西北方向的北境軍源源不斷地在增加!”

賀蘭鈞聽言,頓時陷入深思,似是陷入了難以抉擇之地。

東面的關口離查爾哈更近,且地形開闊,更適合鐵騎作戰,查爾哈的將領不從東面擊入,反而要繞道而行,擺明是為了先將他們趕出天|行關。

外頭的殺喊聲紛擾不止,不及賀蘭鈞再深思,他底下的副將便吼嚷道:“將軍!咱們賀蘭軍又不是沒跟查爾哈打過,怕什麽!這死的人是誰咱們一個都不認識,更不是我們殺的,查爾哈扣個黑鍋就想借此興風作浪!老子這就帶兵殺出去,拼個頭破血流,定叫他們被打怕了不敢再來!”

那副將沒拿盾便要沖出去,賀蘭鈞一把將人拽了回來,踹了一腳叫他回到座位上。

“我去陣前,你在裏頭接應。”

說著,賀蘭鈞單手拎了那半具屍身,拽到外面,丟上馬,揚鞭而去。

塵土飛濺,星月密布,孤鷹在夜空中盤旋了幾圈便飛走了。

轉眼賀蘭鈞已到了北境軍最為聚集的關口,他殺出一道血路,將雙瑾的屍身被丟在了查爾哈統帥的馬下。

賀蘭鈞回勒韁繩,皺眉在陣前低呵:“人不是我賀蘭殺的,賀蘭軍與查爾哈怕不是皆中了賊人之計——”

查爾哈的統帥怒目看著雙瑾的屍首,又一陣狂笑起來,粗獷的手臂大力揮刀,順手砍下了一名賀蘭軍將士的頭顱:“賀蘭鈞,你霸占我北境地界十多年,又殺害我查爾哈祭司的血脈,這口氣我咽的下,我的族人咽不下,我們北境的王咽不下!今夜過後,天|行關與賀蘭二字就再無瓜葛!”

“放箭!殺——”

密密麻麻的箭羽一時之間無縫不入,數量之巨,遠超他們曾經對查爾哈實力的認知。

賀蘭鈞尚能抵擋一二,但不斷有前鋒將士倒了下去。

賀蘭鈞目中顯露出一分震驚,沒有再下令部署。

曾經他行軍打仗以沉著多謀的風格出名,可不知為何他今日遲疑萬般,乃至為了躲避箭雨已帶著部下退了百米。

“將軍,點燃火門槍,炸了他們!”後面有人不敢,嘶喊著要獻計。

“火門槍……”賀蘭鈞的唇緊抿,與身邊的敵人戰馬廝殺了幾回,整張臉幾乎都沒了血色了,才迸出兩個字:“不可。”

“將軍!”

“不可、強攻!”他喉結艱難地往下滑動,許久終於下定了命令,眼眶不覺通紅:“賀蘭軍聽從號令,所有人,跟我往東南方向撤!”

他不懼怕查爾哈的鐵騎,可查爾哈部一旦在今日傷亡慘重,惹怒的便是整個北境。今日的北境兵馬強盛,如要來日對抗整個北境,他的八萬將士又該犧牲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