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第2/5頁)

這還是夢嗎?

她怎麽會一夜醒來回到四年前?

還是熟悉的房子,熟悉的一切,衣櫃裏掛著她和太宰的衣物,只是小房間裏沒有寶寶生活過的蹤跡。

【你想重來一次嗎?】

昏迷前聽到的那個聲音,似乎真的把她送回到過去了。

她回來的時間點,好像是剛和太宰結婚後不久,她還沒有懷孕之前。

他現在不在家裏,大概是去工作了吧。

如果是在今天以前,哪怕只是在知道真相的前一秒,送她回到太宰離世之前,她都會欣喜若狂,想盡一切辦法去阻止他的死亡。

然而現在,在她知道了真相的現在——

她心裏只剩下無與倫比的疲憊和悲傷。

不會有結果的。

杏杏清楚地明白,不會有結果的。

他的死是為了世界,是為了友人,是為了對他來說重要的一切,他那麽冷靜那麽決絕,怎麽可能會為了她和孩子留下來?

即使她用盡所有方法和手段,即使跪下求他,也不可能會動搖他的決心。

不過是自取其辱。

是時候結束了,就在現在,幸而他們還沒有孩子的現在。

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杏杏按下接聽鍵。

“杏杏,感覺好點了嗎?走之前我把感冒藥放在客廳了,不要忘記吃。”

對面那個四年不曾聽過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杏杏沒想到自己會這麽平靜,就像被火焰焚燒後只剩下灰燼般的平靜。

她甚至微微笑著應了一聲:“嗯,好。”

“杏?”太宰治沉默了半晌,“……你哭了?”

“發生什麽了?”

杏杏沒有回答他的話,一片模糊的視線中,她只是維持著嘴角的微笑,聲音輕到微不可察。

“太宰先生……”

“我們離婚吧。”

*

屬於她的東西原本就不多,因此離開家時,杏杏也沒帶多少行李。

她沒有等太宰回來再告別。

只是拖著行李離開後,杏杏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去哪兒。

她沒有親人,沒有至交好友,沒有可以在和丈夫吵架後冒然上門打擾的人。

她在橫濱生存了這麽多年,卻始終只是一個人。

杏杏漫無目的地走在街道上,不知不覺來到了山下公園。

花磚道的兩旁是排列整齊的高大銀杏樹,風一過,初生的銀杏葉在初秋暖陽的映照下飛舞起來,像一大串風鈴,在翩然翻飛間,能讓人隱隱約約聽見清脆的聲響。離枝的樹葉颯颯而落,旋轉翻滾著,輕柔地落在她的身上。

碧綠的草地上,牽著風箏的小孩子們在追逐打鬧,白發蒼蒼的老人悠然地坐在路邊的木制長椅上,看灰白色的海鳥盤旋在湛藍的海岸線上時起時落的翅膀。

她在眾多帶著孩子來玩的父母中,看到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那個人的女兒大概十一二歲,拿著風箏和小夥伴們瘋跑著玩,不小心摔倒了,女人便緊張地上前把她抱起來,噓寒問暖,嗔怪她怎麽那麽不小心,小姑娘則毫不在意地拍了拍裙子上的塵土,撒嬌地躲進她懷裏笑,一派天真無邪。

一看就是被嬌寵著長大的孩子。

有時候血緣關系就是那麽奇妙,即使已經十幾年未見,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那個女人。

杏杏站在原地望了她們很久。

大概是注意到她的視線,女人看了過來,目光短暫地在她身上停留,對她禮貌地點了點頭,便移開了視線。

她沒有認出她。

她完全沒有認出她。

杏杏突然覺得很累,累到無法再繼續走下去。

小姑娘繼續跑去和小夥伴們玩之後,杏杏走到了女人面前。她離開時,杏杏只到她的裙角,但是現在,她甚至要略微比她高一點了。

女人面露疑惑:“請問,您有什麽事情嗎?”

杏杏沉默了許久,終於叫出了連音調都感到陌生的稱呼:“媽媽。”

女人驀然睜大了眼睛,她的視線長久地停留在杏杏臉上,過了許久,她好像終於從塵封的記憶裏翻出了自己已然許久未曾回顧過的畫面:“你是……杏杏?”

“是。”

女人不再說話,她的神情已經從一開始的震動,重新冷靜下來。不止是冷靜,她看向杏杏的視線裏甚至帶著幾分警惕:“你來找我,有什麽目的?”

目的?

杏杏眼睫輕顫。

什麽叫……“目的”?

她沒有那麽天真,媽媽能在她五歲時拋棄她一走了之,之後十幾年不曾看望過她,不曾給她打過一通電話,這一切都說明了她在母親心裏是什麽地位。杏杏沒有指望過媽媽在認出她時會有多麽驚喜,也沒有期盼過她會給她一個擁抱或者一句安慰的話語,但至少……至少不該是這樣吧?

“目的”?

她能有什麽“目的”?

她們已經十幾年沒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