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大明吏治

李秉說道:“上正則下治,未有聞上正而下不治者,陛下只需躬身自省,選賢任能,群賢在朝,縱然有胥吏小患,也無礙大局。”

李秉此刻的話裏面的刺,也越發尖銳了。

這也是朱祁鎮一項風格所致。

朱祁鎮登基以來,暗地裏什麽樣子,但是面子上禮賢下士的事情做足了,之前大臣見皇帝,大多是跪奏,從朱祁鎮這裏,就變成了坐在椅子上了。

如果說剛剛開始的時候,這些大臣還不敢坐實。但是而今,也都變得心安理得了。

更沒有什麽以言罪人的事情。

所以這些大臣的發言也越發大膽。

朱祁鎮輕輕一笑,他知道李秉所言不為沒有道理,所謂上梁不正下梁歪,但是上梁正了下梁一定會正嗎?

儒家們喜歡將這個當成一個道德問題,其實並不完全是。

縱然以身作則,就能上行下效了嗎?

未免想的太好了。

朱祁鎮淡淡地說道:“果真——如此?”朱祁鎮面色微冷,目光落在李秉的眸子之上,李秉的眼睛忽然一瞟,不敢與朱祁鎮對視。

大明官場如何?

朱祁鎮或許沒有親身經歷,但是心中卻也是有底的,真以為裏面清如水,一個個都是道德完人了嗎?

扯淡。

朱祁鎮所有作為,不過是保證大明朝高層這幾十個大佬都不是貪得無厭之徒,在首輔這個位置上的人,也不是什麽因私廢公的人。

至於這些大臣在下面起家的時候,有的固然是一文不受,是大清官。就好像李秉一樣,但是稍微沾沾油水,過了幾根毛,朱祁鎮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因為他知道,他查到的,絕對是九牛一毛。

當然了,到了內閣六部大臣的地位,都是錦衣衛東廠重點監控對象。在之前可以稍稍放松,但是如果在這個位置上還敢如此?

就不怪朱祁鎮手辣了。

正統雖然沒有處置過一個尚書或者大學士,但是侍郎,九卿之列的大臣,卻有不少被清理出去的。

但是也僅僅如此了。

下面巡撫作威作福,乃是滅門府尹,破家知縣,到底有多少?朱祁鎮就不大清楚了,就好像朱祁鎮並不知道大明到底有多少土匪一樣。

朱祁鎮緩緩起身,在一旁的書架之上,抽出一本本案宗,一冊一冊的摔在地面之上,越來越重,在門外聽來就好像在砸東西一樣。

大小太監不敢出一聲,都沉默不語,好像唯恐一呼吸,就被拉下去殺頭一般。

朱祁鎮說道:“這就是我大明的朝廷命令,這就是我大明天子門生。卿為吏部天官,權衡天下人才,以為如何?”

李秉口中有一種苦澀的味道。

他起身免冠行禮,說道:“臣知罪,請陛下處置。”

這就是朱祁鎮對臣子最大的特權,就是永遠掌握主動權。

對於任何一個臣子,朱祁鎮都有迅速找住把柄的能力。當然了,朱祁鎮並不是存心抓住臣子把柄的。

而是朱祁鎮天然具有對對與錯的定義權,有了這個權力,還不知道如何針對每一個大臣,就未免太無能了一些。

朱祁鎮給李秉看的,都是近幾年哄傳天下的大案要案。

很多事情都是駭人聽聞之極。

如果翻出來講,自然要好些文字,這裏僅僅說兩件案子,一個是吉安縣令許聰案。

許聰在當吉安縣令的時候。濫用酷刑,有人與許聰不對付,許聰令人殺之,並誅其滿門一百多口人。

此案之嚴重,都可以比得上笑傲江湖一開始的福威鏢局案了,這還是進士出身的朝廷命官,簡直令人發指。

更讓朱祁鎮有些坐立不安的事情是,這一個案子之所以翻出來,乃是許聰對上官夏時臣不敬。

如果沒有這個官場沖突,卻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翻出來。

或者說還有多少許聰這樣的縣令盤踞地方,危害天下。

另外一個是翰林學士錢溥案。

這個案子乃是劉定之一手查辦的。

無他這個翰林學士太無法無天了,他家裏是揚州的,而翰林學士雖然多為虛銜,但在朝廷之中的地位,與各部侍郎稍差而已。

要知道雖然朱祁鎮提了不少地方巡撫總督入內閣,但是翰林學士是天然具有入閣資格的。這也算是大明官場的一種潛規則。

翰林學士幾乎是內閣大學士的備選了。如果朱祁鎮要易閣的話,理論上錢溥也是能列入內閣候選名單之中的。

當然了,理論是理論,實際是實際。但是即便如此,他的政治地位一點也不差,放到現在雖為未必會在第一排,但是前三排定然是有的。

正因為有這樣地位與權力,錢溥插手鹽政之中,侵吞國家賦稅。數額巨大,巨大到了劉定之查戶部賬冊的時候,就明顯感到了有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