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蘇州

王恕的心意。自然沒有流漏出半分。他有意無意之中,從陳鉞的口中套話。

當然了,陳鉞未必不知道,只是他卻有意討好這位天下聞名的王青天。

畢竟,辟雍之會之中,為朱祁鎮所用的大臣,而今一個個都名傳天下,如果商輅,丘濬都列為內閣。

而王恕而今雖然沒有進入內閣,但是官場上的人大多都覺得,他進入內閣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無非時間早晚。

人與人是不同的,陳鉞知道自己如果沒有貴人提攜的話,今後升官決計不會像之前了。致仕的時候,能做上幾任尚書,或者一任總督,就是終點。

內閣大位,實在是難以觸及。

但是也不是沒有可能,前提是有一位貴人。

所以陳鉞對王恕可以說是百般討好,不僅僅是對王恕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縱然知道王恕是在套話,但是除卻自己做下的一些陰私之事外,對江蘇事務全部一五一十的交代出來。

還在生活上更是安排的無微不至。

當然了,王恕清廉的名聲在外,陳鉞不會安排什麽太過奢靡的筵席。但是不奢靡的筵席,未必不是用心的。

可以說裏裏外外,都讓王恕賓至如歸。

只是陳鉞並不知道,他更減少了王恕對他的印象分。

無他,王恕並不是傻子,剛剛開始不知道陳鉞的想法,但是時間長,卻是明白了。陳鉞不是沒有能力。

幾乎不管是王恕問江蘇那個方面的事情,陳鉞都能文不加點,信口撚來,可以說江蘇的基本狀況都在陳鉞的心中。

只是,這種態度實在不入王恕之眼。

儒家價值觀之中,乃是小人如蜜,君子如水。

而陳鉞的行為,正是詮釋了什麽叫做蜜。

只要王恕提出一個事情,陳鉞就能上上下下的安排的妥妥當當。絕對讓王恕滿意。

但是大明朝廷大臣,是需要,有氣節,有節操,有大臣體的大臣,如陳鉞這樣人,在下面辦事還行,但是如果進入朝廷之中,只會奉迎君上,做一個諂媚之臣。

就在這樣,他們乘船一路向南而行。沿著京杭大運河南段,經過了鎮江,常州,然後到蘇州。

一路上本來就是繁花似錦。

畢竟,運河沿岸,因為大運河的影響,本來就是大明少有的富庶地帶,而江南更是古來繁華之地。

兩者疊加在一起。

讓人看得目不暇接,山水相連,屋舍相接。放眼看去,要麽是水田,要麽是桑麻,幾乎是地無閑地。

這在後世看來,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中國境內,只要是能開出來的土地,豈能不被開墾出來,更不要說,江南一帶,在太湖平原上,本來就應該是這樣。

卻不知道,古代人口密度比現在低多了。

中國大部分府縣之間,其實有一些荒山野林的。

要不然遍布全國的大小土匪隱藏在什麽地方?

但是這裏的繁華,比起蘇州,卻是大巫見小巫了。

時人評價蘇州,是怎麽評價的。

吳郡之於天下,猶如家有府庫,人有腹心。門庭多虞,府庫無恙,不可為窮。四肢多病,腹心猶充,不可為困。

這就是將江南的意義,提升到天下根本的地步。

以江南之財貨,禦西北之甲兵,其中江南財貨的核心,不就是蘇州府嗎?

江南的繁華以蘇州為核心,也以蘇州府為巔峰。

王恕很快就知道了,什麽叫做天下蘇杭了。

船還沒有到蘇州城,速度就慢了下來。

無他,航道之上的船只太多了,大大小小的船只,一艘挨著一艘,似乎有一艘艘船為運河蓋上一個蓋子。

縱然陳鉞下令所有民船,為官船讓開通道,但是一時間也疏通不開。

並不是陳鉞沒有官威。

實在是船只太多了,雖然江南是水鄉,有很多條岔道,能讓船只避開,但是想在短短時間之內,完成這樣的調度,卻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倒是王恕阻止了。不許陳鉞有擾民之舉。

他到不在乎,被堵在運河之上。

反而能更多看到百姓一些情況。

他在船舷之上,就能看見,一艘艘船上有這這樣那樣的貨物,有日常生活品,比如說新鮮的菜蔬,也有生產用的原材料,比如一筐筐蠶繭,還有棉花,還有要運到蘇州去賣的東西,各種各樣的東西。

很快,他發現河道兩側有出現了一座座房屋。

彼此連成一線,在這些河道臨河的地方,都有一個小碼頭,似乎能直接從家裏上船,還有一些女子,不避外人,就在河道之中用木棍敲打著衣服。

這些女子,年紀不大,都是嘰嘰喳喳的說話,也不避人。

王恕是陜西人,自然聽不動當地的方言,只覺得這些女子,說話語速極快,聽起了話音很柔很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