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太子的絕望

人類的悲喜並不相通。

這一封血書,襄王幾乎流幹了十指之血。

人在手指的血是有限,很難如真正的墨水一般,寫完一封血書。

襄王只能一一將食指切開。這才完成了數百字的血書。也將他心中焦慮,悲憤之意,全部寫在這白絹之上。

只是襄王的心意,卻不能被太子感受到。

當這一封血書從雲南到了淩州望北山太子別院的時候,太子看了這一封血書,只能冷冷一笑,說道:“也來逼我。”

不同的事情,在不同的眼中,所關注也不相同。

襄王血書之中,蘊含著對麓川城安危深刻的擔心。但是太子關注的重點不在麓川城,甚至不在襄王一脈。

大明這幾十年,對外屢戰屢勝。鮮有敗績。

緬甸雖然來勢兇猛,但是本質上,並不足以威脅大明江山的安危。甚至不足以威脅雲南的安危。

正統初年,大明能一戰而定麓川,而今豈能不能一戰定緬甸。

在太子看來,這一件事情雖然重要。

但是並非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回京,回京,回京。

太子一直想的就是回到京師,進入大明政治中心之中,鞏固自己的地位。

天下焉有數十年不在京師之太子?

比起這一件大事,什麽緬甸之戰,什麽韓王之薨,什麽南洋西洋,都不是什麽大事。

在太子看來,開疆擴土不過是錦上添花之事,唯一鞏固儲君之位,才是當務之急。

雖然,朱祁鎮在很多事情,放出風聲,他對儲君之位從來沒有動搖過。只是事情一直演變成而今的局面。

太子再也不敢相信。

朱祁鎮對太子的能力素質還是比較相信。

但是太子經過了這麽多磨礪之後,也不當年天真的孩子。太子在南洋的局面,雖然比不上朝廷之上,但是其中各種勾心鬥角之處,也絕對不少。

這讓太子很難相信一個人,如同朱祁鎮一樣。很少相信別人說什麽,要看人做些什麽?

現在也是如此。

太子一次一次請求回京,但是遭受一次又一次的拒絕。

這讓太子如何相信,朱祁鎮是想他回京?

那麽不讓回京,是為了什麽?

在太子想來,最好的情況,也不過是皇帝忌憚太子,不想讓他回京。估計只有皇帝駕崩之時,就是太子回京之日。

這其中其實有太大的風險了,皇位空懸,天地失位,再加上他所在的位置,回京最少要一個月。

這一個月的時間之內,什麽事情都能發生。

即便如此,這也是最好的情況了。

太子擔心的卻是,皇帝老糊塗了。起了易儲的心思。

或許很多人覺得皇帝大半輩子英明神武,怎麽在臨老的時候糊塗到這個地步?

其實真正要看看,真正大有作為的君主,在晚年都能做出很多讓人不敢相信,與前期判若兩人的舉措,最典型的就是漢武帝與唐玄宗兩位。

誰能想到,他們落得如此晚景淒涼的下場。

而今在太子看來,朱祁鎮也是這樣的情況。

真真是老糊塗了。

所以,他對從南路攻緬甸之事,並不是沒有準備,卻並沒有多積極。同樣對襄王送過來的血書,更是從其他政治意圖上去揣摩。

畢竟,他從安南而南洋,是不是又要將他從南洋流放到了緬甸。

這樣一來,距離北京越來越遠了。

一瞬間,太子內心深處有一股冷意上湧,當初親手教他射箭,帶著他騎馬的人,似乎已經遠去了。

而今在北京的那一位,不過是幾十年間,鮮少見面的陌生人而已。

只是不管他心中如何想,面對這一封血書,他不能無動於衷。

畢竟,太子以大明儲君自居。就不得不考慮宗室的影響。襄王如此求援,他不能不有所表示。

太子問身前的劉大夏與英國公張懋說道:“準備的怎麽樣了?”

英國公說道:“殿下,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共有大有船只二百艘,水師三萬,步卒五萬,並已經傳書,楚王,暹羅,大古刺宣慰司,他們都願意協從出兵,並供應王師糧草輜重。”

“爪哇伯也將阿拉幹作為攻伐之地區之一。”

太子點點頭說道:“順手打了便是了。”

太子從來沒有將阿拉幹國當一回事,所以之前不願意因為這一點點小事,興師動眾。而今既然決定要走一趟西洋。

那順便將這個國家給滅了,也沒有什麽事情。

英國公說道:“臣請命出征,殿下坐鎮淩州,保重身體為要。”

真要說起來,太子的身子骨並沒有朱祁鎮的身子好。一方面是南洋的氣候,對於太子這個北人來說,有很多不適應的地方。再有就是熱帶的美女風情,與大明內地大有不同。太子的自制力也不如朱祁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