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2/3頁)

有食客便點頭道:“沒錯,裴大廚在的時候,一輩子坦蕩實誠。便是原料上漲,也是正當漲價,寧可惹部分人不悅,也不幹那縮減分量以次充好,把客人當傻子耍的事。等原料降價還會調價回來,蒙混過關的好處是一點不賺。”

“我也想起來了,當年被魏氏換了次等材料過後,裴大廚也是連打三月折扣。客人吃了虧,不消說他老人家也會彌補。當時不明所以,現在看來,便是別人不知道,裴大廚也對得起自己的本心。”

裴涼點了點頭:“祖父說過,做飲食的,隔著一層後廚,不是每個食客都像在座幾位評委一樣真知灼見的。品質,用心,幹凈衛生,全看廚子的自覺標準。”

“如果廚子降低了自己心坎那道約束,便沒資格再做廚子了。”

“如今我裴家自然可以趁勢抵賴,留住天香樓。但我父親賭桌上已經將它輸出去一次,我與魏姑娘的比試中又是一次,我若還有臉占著天香樓,便是讓我祖父多年教導的蒙羞,是放棄了我作為一個廚子的行業良知。”

“所以爹,今天天香樓你是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

周圍被裴涼這錚錚志氣給鎮住了,加上裴大廚經營天香樓巔峰時期的濾鏡,一時間竟然忽略了近兩年裴富貴摻手經營後的種種瑕疵和不足。

眼前仿佛又看到了當初名副其實天下第一樓的威勢。

作為食客,一個廚師的執拗匠心和無可撼動的行業道德,自然是讓受益人的他們肅然起敬的。

一時間裴涼明明是將天香樓輸出去的人,但作為贏家的魏映舒那手藝上的優勢在眾人眼裏此刻卻黯淡無光,被裴家這傳承精神全蓋了過去。

魏映舒到底年輕,魏母雖然狡猾也畢竟見識淺薄,否則就不會丈夫是繼承人的前提下貪圖蠅頭小利自毀長城了。

倒是顧修看明白了裴涼的用意,臉上越發興味。

果然,逼裴富貴交出地契之後,裴涼鄭重其事的交給魏映舒。

看著她的眼睛,鄭重道:“魏姑娘,天香樓不僅是我祖父的心血,也是你的父親魏廚學得一身技藝,為之努力並驕傲的地方。”

“現在天香樓裏的廚子夥計,全都是你父親在時就有的老人,他們都靠著這份薪酬養家糊口,請你務必善待他們。”

魏映舒這會兒的心情,明明靠手藝贏來的天香樓,真遞過來的時候卻有種燙手之感。

她年紀輕臉皮薄,但魏母就不同了,即便此刻萬人唾棄,到手的好處也絕沒有放過的道理,於是捏了捏女兒的手。

魏映舒下意思還是聽從了母親的暗示,接過地契,為了挽回魏家的聲譽,便也一臉誠懇道:“你放心,天香樓也有我父親的心血,當年父親也承蒙大家幫扶,我一定不會虧待所有人。”

裴涼笑了笑:“魏姑娘的人品我自然是信得過的,但我不信任魏氏和劉財。但凡他們摻和,天香樓斷沒有好下場。”

魏映舒聽這話刺耳難受,但母親所作所為此刻卻沒有半點反駁的余地。

又聽裴涼道:“今日正好這麽多人在,便請大家做個見證,如果魏姑娘真的誠心繼承亡父遺志,那便承諾絕不讓魏氏和劉財靠近天香樓,再者便是對店裏的人不得低於原有待遇。”

“如果魏姑娘承諾這兩點,我裴涼今天交出天香樓,心服口服,也相信以魏姑娘勝於我的技藝能夠讓魏廚的名號發揚光大。”

魏映舒便是覺得裴涼一個失敗者刁鉆苛刻,此時也生出一股勝者的傲氣,以及對替父親揚名的暢想,毫不猶豫的就當場立誓。

過完完了裴涼便不再糾纏,帶著快暈過去的裴富貴夫妻離開天香樓。

顧修見狀第一個離開,走的時候簡直想哈哈大笑。

出了門就對隨從道:“誰說裴小廚木訥?我看再沒比她更精明的了。”

“老爺此話怎講?”

顧修心情好難得有耐心:“那魏小廚原本占盡優勢,一則裴家凋敝,裴富貴愚蠢無能,二則技藝精湛,連裴小廚也略遜一籌,三則貴人相助,裏外方便。”

“臨門一腳便大獲全勝的事,硬是被裴小廚一力削砍,最後節節敗退。”

“十七八歲的年輕女子,若一般人到此也見好就收了,裴小廚倒是有魄力,也看得明白,知道如今比拼失敗,便是繼續經營天香樓,技不如人的結果始終不容置疑。”

“便幹脆將天香樓讓給魏家,一番言辭倒是人忘了她本事不濟,牢牢記住裴家的誠信經營。”

“裴小廚如果趁著這個機會磨礪技藝,待到他日爐火純青之時帶著天下第一樓的招牌歸來,重新開一個天香樓根本不再話下。”

“反觀魏小廚,雖然得到天香樓,但魏家道義已失,更有魏氏以次充好鬧出人命為戒,便是技藝再好,又有多少人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