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待第一批梅菜肉餅烤好後,裴涼沖眾人道:“排隊吧。”

平時軍紀嚴明,吼一聲列隊不消一息就迅速歸隊站成筆直有序一排的人,這會兒為了搶前面的位置,推推搡搡,擠作一團。

還是師飛羽看了不像話,直接走到最前面,咳了一聲,後面安靜一瞬,再不敢鬧笑話了。

裴涼遞了一個餅給他,師飛羽拿在手裏一分為二,甚至能聽到噼啪的酥脆聲響。

餅攤得極薄,所以每一寸都烤得恰到好處,師飛羽咬了一口,面皮焦香薄脆,入口便谷物濃香。

梅菜鹹香入味,與面餅一起烤得脆香宜人,肉醬肥瘦適度,裴涼切成粗粒而不是碎醬不但保留了野豬肉原本的風味,還勁道彈牙。

要說中午的椒麻蝦油餅也很好吃了,但這梅菜肉餅,依舊讓師飛羽驚艷無比。

他一個出身勛貴的大少爺尚且如此,就不要說周圍大部分赤貧出身的兵士了。

一口咬下去,只覺得自己這輩子先前吃的飯食都是給豬吃的,小時候盼年盼月盼來一頓肉,那覺得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的記憶褪去。

這會兒賽神仙似的滿足,成了人生之最。

一個個小心翼翼拿著餅,平日粗糙拉胯的漢子,這會兒一只手小心翼翼攤著肉餅掉下來的碎渣,又不敢吃得太快,想把這份享受盡可能的延長,生怕糟蹋一絲一毫。

裴涼笑道:“不夠還有,烤著呢,管夠。”

你要這麽說咱就不困了!

漢子們一聽,嘴裏的動作頓時利索起來,吃完的便飛快去重新排隊。

實際上確實夠,每人帶的半個月口糧十五斤,一天可食主糧一斤。這時候的一斤可不是後世的五百克,而是六百四十克左右。

今早又是從軍營用飯過後離開,今日份的口糧所剩充裕。

米面飽腹感本就強,裴涼還在裏面加了豬肉和梅菜,除了個別食量不同尋常的,吃飽絕不是問題。

裴涼烤前面兩爐的時候便手把手教助手看火,待到什麽時候可以取出。

此時便把後面的烤制交給其中幾人,又分了四人過來準備湯菜。

之前放出的豬血早已讓人拿到冰涼的泉眼降溫,此時已經凝固,裴涼將這滑嫩易碎的豬血切成等方小塊,混合采來的山菌做了道蘑菇豬血湯。

一人盛一碗就著餅子吃,菌子香滑豬血鮮嫩爆汁,和著湯下去,愜意直達四肢百骸。

那之前熬豬油剩的蔥姜香味四溢的油渣用來熗炒野菜,而豬的心肺和下水則用姜蔥燒酒焯水去腥過後,拿泡姜泡椒爆炒。

霸道的香味刺激得人直打噴嚏,待起鍋的時候,所有人吃餅子的速度都慢了下來。

這酸辣嗆口的泡椒豬雜,舀一小勺夾在餅子裏吃,那該是何等神仙滋味。

師飛羽第一個這麽做了,入口那本就脆爽醇厚的嫩姜泡椒,與豬肝豬心等物爆炒後互相成就的鮮香最適合下飯了。

他平時不是重口欲的人,這會兒卻欲罷不能。此時才出京城一個白天而已,且沒到饞食的地步。

於是師飛羽問道:“你是怎麽輸的?”

裴涼手一頓,接著笑了笑:“技不如人罷了。”

“不過那是最後一次。”

師飛羽見她毫無落拓之色,眼裏的神光已經不能用自信形容了,仿佛只是在說一件理所當然的事。

師飛羽眼神裏有些觸動,這對一切事物專注自信,不為任何人的眼光惡意阻撓為動的人,便是身處高位的男子也寥寥無幾,這個平民出身的女子倒是不知從何而來的堅定不移。

在師飛羽看來,這位裴姑娘可不是因無知帶來的無畏。

小半個時辰過後,已經吃飽喝足的將士們三五成群的坐在地上。

夕陽還未徹底落山,照得人暖洋洋的。

眾人砸著嘴回味剛才的晚飯,行軍路上的奔波苦累半點不見了,仿佛是農忙時節,勞碌了一天看到成堆豐收的谷子,那滿足感打從心裏溢出來。

“早說當兵能吃上這好的,我自個兒就來了,哪兒用得著衙差上門拿?”

這些年多地爆發農民起義,外又有蠻族威脅,連年戰事頻發,征兵自然也頻繁。

“嘿我記得,那會兒你哭得尿褲子。”

“去,才吃了好的,別用你那臭嘴招嫌。”

“我想我娘了,我娘燒飯也好吃,等回了家,就割它二十斤肉,照著裴姑娘的方子,讓我娘做給我吃。”

“明天吃什麽?”

“我還想吃這個餅子,沒想到菜幹也有這麽好吃的時候,我再不嫌它重了。”

“那不如一會兒咱再去獵頭豬吧?遭了,想到明天那頓我又餓了。”

最終幾人還是沒去成,此地到底陌生,大家不熟悉地形,白天還好,晚上出去走丟了便是妨礙行軍的重罪。

裴涼吃完飯便問應四季借了把砍刀在削竹子,應四季和邱三響他們哪兒能讓大廚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