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火炮

自重生以來,寧渝這還是第一次到漢陽城寧府。

瞧見那幾位怯懦的婦人,拉著兩名孩童向自己問好時,寧渝卻有些不知所措。

這些婦人是他名義上的姨娘,而這兩名孩童是他的庶出弟弟,分別叫做寧澤與寧傑,一個十歲,一個只有八歲。

其實寧渝還有個嫡親的姐姐,只是這姐姐已經嫁給了隔壁黃州府的知府公子,尋常也難得回來一趟。

這時節畢竟比不得後世,交通也好,通信也罷,都不是那麽順遂心意。

寧忠源瞧著這位如今已經一表人才的兒子,心裏甚為滿意,如今什麽光景?休說這城裏大大小小的官員子弟,就是尋常的商家子弟,一個個都憊懶無比,驕縱妄為。而他寧家有子如此,堪稱祖宗保佑了。

晚飯吃過。寧忠源便拉著寧渝進了書房,讓府中下人沏上兩杯茶,這茶也是寧渝在雲夢搜集的山茶,寧忠源嘗過後覺得不錯,便一直在書房裏常備著。

寧渝將拜師一事簡單說了一說,中間環節雖然隱去了不少,但是依然讓寧忠源嘖嘖稱奇:“這夫子脾氣還是如此,跟當年也沒啥區別,不過渝兒,你可要好好學,這夫子是個真有本事的人!”

寧渝卻是想到了一節,將那陳世恩的事情也說了,特別是最後那句威脅的話,在寧逾眼裏,這句話似乎並非尋常。

寧忠源聽完輕哼一聲,道:“前些日子裏,總督府傳來消息,要查錄軍營兵備武器,這件事本來也就是走個過場——可是那老小子,竟然仗著自己握著撫標,便上書巡撫大人,要重點檢閱咱城防營的兵備,還要看我城防營演練!”

“說什麽漢陽城關系一府安危,更關系到整個湖廣行省之安危,萬不可懈怠。可那老小子什麽底細老子還不清楚?仗著張巡撫的關系,把好好的一個撫標折騰的七零八落,所謂的兵備早就被賣空了。”

說到這裏,寧忠源又嘆口氣道:“我這城守營不說戰力如何,可在這湖廣一帶也是數一數二的,這別的倒也不妨,唯獨這大炮卻都是前明的貨色,早已不堪用了,上個月還被那雲夢的錢英給訛走了幾門。”

寧渝聽到這裏,心裏不由得有些愧疚,畢竟還是自己惹出來的麻煩,道:“父親,這番卻還是我惹出來的麻煩,這個問題我來想辦法解決。”

寧忠源笑道:“你這混不吝的小子,殺個把人算個什麽事,我寧家的人,又豈會真的怕了誰?你莫擔心,這些日子我在找隔壁府的那些參將遊擊做交易,準備高價買個幾門炮回來,也不妨事。”

寧渝微微思索了一會,道:“這怕是難了,這次絕非我漢陽一府檢查兵備,這臨近的州府恐怕也會面臨這個問題,想也想得到那幫兵油子會做出什麽,別說你去買炮,恐怕他們也想到處去買炮,而且,在暗地裏還有個陳禮在盯著您的一舉一動,恐怕這麽做還會被人抓到把柄。”

寧忠源連茶葉一起倒進了喉嚨,然後狠狠的將杯子放在桌上,道:“這番卻是我栽了,也不過罰俸降職罷了,待過了這段時間,我再去找那老小子的晦氣!”

寧渝有些好奇,道:“父親,我寧家好歹也是軍門世家,這造炮對我寧家來說也不陌生,畢竟曾祖父老人家就是造炮起家的,如今咱家作坊鐵料也都不缺,為何不讓家族幫忙鑄造?”

寧忠源苦笑道:“你小子豈會明白造炮的奧秘,你老子我也是從小接觸火炮的,這時間上是來不及,如今離檢閱之期,不過一月,即使強行鑄成,一經試射便會炸膛,如何能用?”

寧渝知道寧忠源說的意思,這年頭造炮主要通過泥範鑄炮法的方式來鑄造大炮,在鑄炮前需要以炮模口徑為基數,用泥先制成外模和內模,接著用起吊裝置將外模吊套於軸心合一的內模之外,用青銅或鋼鐵溶液澆注其中,即可鑄成炮身。

其中最為關鍵的是就算泥範做好後需要自然陰幹,如果強行用炭火烘烤,經常是外幹內濕,澆鑄時水分蒸成潮氣,致使所鑄火炮常有蜂窩狀孔穴,發射時容易炸裂,這也是寧忠源為何說強行在一個月容易炸膛。

想要解決這個問題,其實很簡單,那就是用鐵模鑄造。再過一百年以後,浙江嘉興縣丞龔振麟痛感中國泥模整體鑄造法的不切實用和煩瑣,而立志改革,後來在1841年發明了鐵模鑄炮法,而這個方法比歐洲還要早三十年。

畢竟泥範只能使用一次,每次鑄炮都需要重做,而鐵模可多次使用,不用清洗炮膛,消除了泥模鑄炮多蜂窩易炸膛的缺陷,縮短了鑄炮周期,時人稱其為:“至去冬以來,浙江鑄炮,益工益巧,光滑靈動,不下西洋。”

寧渝想到的也是這個法子,道:“父親,前些日子裏,我從一本前朝的雜書上看到,鑄炮或可使用鐵模,便可多次使用,也不會因為泥範外幹內濕而導致炮身出現孔洞,自然也不會炸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