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通心(修bug) 剩下所有,都是你的……

夜未央。微寒的雪風夾雜青松淡香擠入窗柩縫隙, 剛觸碰內室溫度,在滾燙的爐火圍攻下遁散地無影無蹤。

宣玨動靜很輕,謝重姒醒得也迷迷糊糊, 含混不清地“嗯”了聲, 往他懷裏拱了拱。然後又昏昏然睡去。

幽火縈回折返的光沉入宣玨眸裏,他緊咬牙關,還在回憶顛倒往返的夢裏,戚文瀾堪稱出格的所作所為。

南北分葬,痕跡消亡,甚至明令禁止朝中野間談及這段讓人唏噓的姻緣往事。無人敢提。

再之後抵償般追封贈封了四五謚號, 給宣家上下死去亡靈安魂。

也給他補了一個。

他不需這些,若真在乎名聲幾何, 他不可能苟活十年, 更不可能放手共赴死。

但戚墨林怎敢——

宣玨氣極發狂, 卻莫可奈何,眼尾赤紅。前世最擔心的身後事成了真,震耳欲聾的鐘鼓般敲擊在他靈台心脈上。

他甚至有些失控,臂彎力道沒有控制住, 謝重姒吃痛“唔”了聲,悠悠轉醒,強撐朦朧迷離的杏眸看他, 呢喃:“什麽時辰了……”

她看外面天色黑蒙, 曉得還在深夜, 不甚清明地嘟囔道:“還沒睡著嗎……還好我留你一晚了……”

宣玨沒作聲。又聽到她迷迷瞪瞪,荒腔走板地哼了幾句跑調到天涯的搖籃曲,哄他般道:“睡吧睡吧,夢魘退散……”

“重重, 別再故意傷身了。”宣玨終是忍不住,纏磨在她耳邊低語,“也別再……騙我了。好麽?”

謝重姒不像他清晨半夜醒來都會立刻清醒如常,她有段回神的空當,偶爾還會有起床氣,起得也晚。

前世剛成婚時,宣玨不忍吵她,天光大亮醒來時還會陪她在床上躺會,直到她天人交戰後磨蹭著爬起、揉眼發愣,才會起身喚人端水洗漱。

所以現在謝重姒也只是左耳進右耳出,根本沒反應過來他在說甚,有問必應好。和周公掰扯掙紮了會兒,撲棱湊到宣玨唇邊啄了啄,方才感覺他冷汗滾落,不知是脈搏還是心跳轟鳴震響,在靜謐暗夜裏分外明顯。

氣息都是紊亂的。

肌膚冰涼,像泡在寒泉裏的玉。

謝重姒瞬間清醒了,一邊翻身越過宣玨要點燃架上燈火,一邊憂慮地道:“夢到什麽了?”

宣玨怕眼底透露出的占有欲望會嚇到人,捉住她手腕,不讓點燈,遲疑道:“沒什麽……前世最後。”

“最後怎麽了?”謝重姒由他,語氣微頓。哪怕是她逼著宣玨剖心對峙,前世最後一段也鮮少提及。畢竟,宣玨那段時日處處退讓忍耐,並未發生對不起她的事過。理應不是讓他覺得愧疚難安的心魔。

宣玨悶聲道:“文瀾把我二人分開安葬,各在雙方家族墓穴之內。另選了新皇帝,是謝氏余脈,更國號回齊。杜撰了史料,你我毫無幹系,形同陌路。”

謝重姒本是心虛幾分,乍一聽這虛無縹緲的訴委屈,愣了愣,然後道:“那是假的。之後的事兒我們看不到。只是一個夢。”

“是真的。”宣玨輕聲道,“那幅畫,秋獵騎射圖,我送過去的——是不是在我走後,你就扔進爐火中了?”

謝重姒僵了僵,不可置信地看他。

宣玨嗓音沙啞地像被砂礫磨過:“後來問時,殿下言辭掩飾,說怕畫年久折損,處理妥帖後就小心收起了,不宜展現人前。”

黑暗裏,什麽都難看分明。宣玨甚至得寸進尺地捂住她雙眼,一字一頓地道:“當時我騙自己信了。”

這個“騙”字可不是好兆頭。

隱約可見執拗瘋狂。

謝重姒被他堵得一時半會說不出話來,以退為進地問道:“那是誰繼承皇位了?四哥的孩子還是謝氏其余的血脈?”

宣玨:“安榮長子,改姓為謝。文瀾攝政數年後方才放手。那孩子沉穩有余,進退得體,幾年來行政為人皆是可圈可點。再合適不過。”

而他,在這幾年沉溺往事掙脫不得,只能做一個束手無策的旁觀者,看著戚文瀾抹去一切而無能為力——所以明明爾玉已然托心,宣玨仍舊如此失態。

他什麽也做不了。

……心如死灰。

“旁觀視角嗎?”沒想到謝重姒思忖片刻,反而笑了笑,“不是好事麽。說明你脫身其中了。就像我昨晚說的,旁觀相待。你看,陳年往事都塵埃落幕,大局結果不差的,天下大定,民富國強。那種鮮血淋漓的過往,抹去不是更好麽?看今生呀。你我注定名姓同載,永不分離——別想離開我。”

她放低了聲,撒嬌般及時坦白:“不過……那畫我的確燒了,我的錯,不該騙你的。包括發現那畫契機更早,春日時候吧,禦書房翻看閑書解悶的時候好奇撬開的。”

畢竟那麽珍而重之擺在書架上。

見宣玨仍舊沉默不語,謝重姒幹脆胡攪蠻纏:“行啦行啦,欠你一次好不好,隨便你怎麽著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