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2/2頁)

只是這陣法好像頗為詭異,眾人連續攻擊了幾輪,也沒有破出半個縫隙來。

沈秋庭三言兩語把一眾修士氣到七竅生煙熱血上頭,撇了撇嘴,覺得沒什麽意思,索性坐在地上,慢吞吞數起了樹上的螞蟻。

他身上實在疼得厲害,連話都懶得說了。

來來回回數到第一百三十九只,陣法外忽然傳來七嘴八舌的聲音:“白仙君!是白仙君過來了!”

外面走過來一個白衣黑發的劍修,五官精致而冷冽,手上握了一把霜白長劍,單單往那裏一站,就像是北域冰原上終年不化的堅冰。

沈秋庭看了一眼,又重新垂下了眸子。

他自得其樂地想,也挺好,有個熟人在,也好給自己收屍。

他一邊想著,一邊伸手動了一下陣盤,把來人放了進來。

白觀塵伸手掐了個訣,擋住了試圖跟過來的正道修士。

雖然在眾人口中窮兇極惡,但沒有人否認沈秋庭天生就生了一張招桃花的臉,單是看著,就讓人忍不住怦然心動。

白觀塵盯死了沈秋庭的臉,開口:“沈秋庭,我告訴過你,讓你等我回來。”

沈秋庭倒是不記得他說過這件事了,只是都到了現在這種境地了,也就不在意地往身後的樹上一靠:“等不及啦,就先走了。”

這架勢,竟恍惚有幾分年少時在酒家飲酒擲杯的影子。

兩個人就這樣沉默了一會兒。

沈秋庭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已經被陣法融化掉的右手,忽然一笑:“師弟,我好像有點疼。要不你行行好,一劍殺了我得了。”

他不是個能忍疼的人,這麽說了,就是真的疼了。

白觀塵也看向他的手,握劍的手緊了緊,聲音低沉:“嗯,忍著點。”

合格的劍修手只要握上了劍,就一定是穩的。

下一瞬間,飲雪劍出鞘,直接刺進了沈秋庭的心口。

速度太快,以至於沈秋庭反應過來的時候,劍尖已經挑斷了他的心脈。

這姓白的,說殺就殺,連點準備都沒有。

沈秋庭艱難地喘了一口氣,口中嗆咳出紅到發烏的血,笑了一聲:“……謝了。”

他原本還想叮囑白觀塵照顧一下淩雲閣那幫小兔崽子,可轉念一想,他早就叛出師門,不再是淩雲閣大師兄,淩雲閣也早就跟他沒什麽瓜葛了。

也罷了。

這樣算來,他這一生倒也是無牽無掛得很。

他眼前一陣陣發黑,慢慢扯著他滑向無邊的黑暗裏。

油盡燈枯的太陽仿佛在這一刻忽然墜下了西山去,原來已經是日暮了。

沈秋庭最後一個念頭就是,原來話本裏那些生離死別都是騙人的,人死之前壓根就沒有多少時間磨嘰。

死便是死了,連半點痕跡也不會留下。

白觀塵從沈秋庭的胸口抽出長劍,拿帕子仔細擦幹凈了長劍上沾染的血。

擦到最後一下的時候,他持劍的手忽然顫了一下。

他恍若未覺,將最後一點血跡擦幹凈,扔掉了帕子。

來圍剿魔頭的人群被遠遠隔在禁制之外,只看到白仙君跟魔頭說了兩句話,就把魔頭斬在了劍下。

魔頭伏誅,人群轟動起來。

沈秋庭的屍體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化成了一灘血水。

狂喜的人群中忽然擠出了一名女修,伸手攔下了白觀塵。

白觀塵的思緒有些散,愣神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這女修是沈秋庭的妹妹,沈花醉,也是他們兩個人的師妹。

沈秋庭生前,應當是極疼她的。

沈花醉臉上滿是焦急,帶著一點希冀問:“我哥呢?”

見白觀塵不回答,她提高了聲音,又問了一遍:“我哥呢?我問你話!”

白觀塵看她一眼,說:“死了。”

“死了?怎麽會……”沈花醉失神地喃喃了一會兒,忽然狠狠地推了一把白觀塵,“怎麽死的!他怎麽會死?你怎麽看著他的?”

白觀塵任由她發泄怒氣,只說了一句話:“我殺的。”

沈花醉怔怔地落了淚,松開抓住他的手,難以置信地搖著頭:“你怎麽下得了手……”

白觀塵語氣平靜到近乎冷漠:“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誅之。有什麽不對嗎?”

沒有不對。

也不會不對。

魔尊伏誅,往後就又是一個嶄新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