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沈秋庭反應極快,白觀塵話音剛落,他便已經跑出去老遠。

沒有辦法,他細胳膊細腿的,經不起他們這些非人類力量的折騰。

他剛剛脫離了河邊的範圍,擡頭就看見了一片火光。

祠堂著火了。

白觀塵設了一個法陣,暫時阻住了黑霧的蔓延,禦劍從沈秋庭身後飛過來,一把揪住沈秋庭的後衣領把他帶上了飛劍。

耳畔風聲呼嘯,沈秋庭差點沒被勒死,好不容易在飛劍上穩住了身形,往後頭一看,黑霧已經沖破了白觀塵設下的法陣,開始緩慢地向著鎮子中蔓延。

速度雖然慢,但想必不過一夜就能蔓延遍整個鎮子了。

他雖然知道河那邊是冥河結界,但這種黑霧卻從未聽說過。

所過之處皆成齏粉,哪怕是修為到了化神恐怕也不容易做到。

沈秋庭思索了片刻,揪了揪白觀塵的袖子,問:“仙師可知道這黑霧是什麽東西?”

當年兩個人在淩雲閣的時候,白觀塵的理論課成績比他要好上不少,說不定瞎貓能撞上死耗子。

誰料被他寄予厚望的白觀塵看了他一眼,冷漠道:“不知。”

行吧。

沈秋庭放棄研究那黑霧,擡頭一看,兩個人前行的方向正是祠堂的位置。

小樓已經整個被火包圍起來了,烈焰沖天而起,在深沉的夜色中映紅了半邊天幕。

圍在祠堂外的屍體們像是瘋了一樣向著火焰中撲過去,身上的腐肉被火焰一燎,在白骨上留下一道道焦黑的痕跡,骨架在火焰中爆開,與焦黑的廢墟混做了一團。

等兩個人跳下飛劍,屍體們已經飛蛾撲火撲得沒剩下幾具了。

那具拿著梆子的骷髏還在,他匍匐在廢墟中,身上的骨頭沾滿了黑色的灰燼,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火最旺的方向,聲音嘶啞:“小心……火燭!”

沈秋庭被這陣仗嚇了一跳,白觀塵卻抓住了他的手,目不斜視地帶他穿過了火焰。

灼熱的氣息撲面而來,卻在與火焰接觸的一瞬間化為虛無。

回過神來,兩個人便已經重新站在了祠堂內部。

火焰依舊在燒著,周圍的一切都因為高溫而有些扭曲,奇怪的是,站在內部的人卻絲毫感覺不到火焰的溫度。

白觀塵松開了沈秋庭的手,解釋道:“是幻術。”

沈秋庭看著自己的手愣了一會兒神,笑了笑。

大概還是以前的習慣作祟,方才白觀塵拉他的時候,他居然半點猶豫都沒有,就跟著白觀塵進了火海。

一點陌生人的矜持都沒有,得改。

隔了半個時辰,河邊的黑霧終於蔓延到了小樓邊。

外面剩余的幾具屍體見到黑霧,口中發出驚恐的“赫赫”聲,卻在挨到黑霧的一瞬間就化為了灰燼。

沈秋庭隔著窗戶看著已經變成一片荒蕪的外面,問道:“要走嗎?”

白觀塵將手按到劍柄上,道:“不急,再等等。”

兩個人說話的空當,黑霧已經接觸到了火焰。

奇怪的是,黑霧遇到火焰,像是一捧雪,枯萎化去,半點也沒有進到祠堂的內部。

裏面是安全的。

明明火焰已經燒掉了半邊房子,裏面卻像是形成了一個真空帶一樣,沒有熱度,也沒有黑霧,像是這塊土地與鎮子生生剝離開了。

周曉蕓從一開始就是想要救他們。

血月尚未落下,透過被燒幹凈的半面墻,可以看到外面已經變得空曠荒蕪的土地,黑霧在半空中盤旋,仿佛鎮子從未存在過。

兩個人在這塊真空區域湊合了一夜,天將明的時候,燒了一夜的火終於燃到了供桌上,上頭掛著的沈秋庭的遺像也終於被火舌舔到,慢慢蜷曲焦黑起來。

當第一縷陽光照到外頭的荒地上的時候,已經被毀了個幹凈的鎮子忽然又憑空出現了,雞鳴聲過,遠遠地已經能看到有鎮民出來活動了。

火已經熄滅了,他們站立的地方已經完完全全化為了廢墟。

沈秋庭一夜未眠,往外頭看了一會兒,打了個哈欠,招呼了一聲也一夜沒有合眼的白觀塵:“仙師,我們出去吧。”

白觀塵把目光從燒得差不多的畫像上移開,落到他臉上兩個碩大的黑眼圈上,抿了抿唇:“你先睡一會兒,不急。”

沈秋庭按了按太陽穴,擺了擺手,露出一口整齊的小白牙:“算了,今日可是五日輪回經最後一天,怎麽著都得去湊湊熱鬧。”

他一邊說著,一邊忍不住又打了個哈欠,剛剛放下手,忽然眉心一涼。

白觀塵冰冷的指尖點在他的眉心上,一道靈力閃過,沈秋庭霎時覺得靈台一清,熬夜的不適感瞬間消弭於無形。

沈秋庭愣了一下,彎眼一笑:“多謝仙師。”

白觀塵沒搭理他,徑自走了出去。

沈秋庭也跟著跨過了門檻,他不知怎麽的,回頭看了一眼自己那張已經被完全燒焦的遺像,鬼使神差地問出了一句話:“仙師,若是你師兄復活了,你打算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