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②(第2/3頁)
窗外,雨更大了,靠近窗邊的雨線被風齊刷刷打斜,又被光鍍亮。
事情已經這樣了,再怎麽對蔣百川發脾氣也是徒勞,聶九羅說了句:“我想一想,晚點再聯系你吧。”
掛了電話,她在窗邊站了半晌,心裏窩著團亂麻,一時半會也理不出個頭緒。
實在沒事做,索性把空了的碗盤給盧姐送下去。
三合院的東邊是廚房,因著地方大,保留了舊式的灶間,而盧姐因為來自鄉下,打小燒柴擦灶,所以對比邊上全套家電的現代化廚房,她更喜歡大鐵鍋木頭蓋要往灶膛裏添柴的灶房,還常跟聶九羅說:鐵鍋蒸出的米飯香,能出脆生生的熱鍋巴;灶膛裏燒出的玉米,比烤箱裏烤出來的好吃一百倍。
聶九羅無所謂,反正她管吃不管做,也不管洗,盧姐愛用哪一間,悉聽尊便。
沒事時,她會來灶房坐坐,因為這裏的家什都老舊,搬個小馬紮坐下,會有一種歲月靜好、不知今歲何歲、山中無甲子的感覺。
若是趕上盧姐正開灶做飯,那就更愜意了,火食的味道,自古以來就熨帖人心。
……
盧姐正在灶房擦鍋台,見她拎盤子端碗地進來,趕緊過來接了:“聶小姐,你還自己送下來,放那我去拿不就行了。”
即便關系已經很熟了,盧姐還是堅持稱她一聲“聶小姐”,畢竟雇傭關系,這是禮貌。
聶九羅空了手,在灶台邊的小馬紮上坐下。
盧姐察言觀色:“工作不順心啊?”
在她眼裏,聶九羅簡直人生贏家:年輕漂亮,有才有業,真有不順心,也只會是工作上遭受點波折、創作上卡卡殼而已。
聶九羅說:“不是。”
她手指插進頭發裏,沒章法地理了幾下:“我在老家,有一些親戚,遠親,做的不是什麽正經事,我跟他們也基本沒來往。”
盧姐用心聽著,雇主能向她說事兒,讓她覺得自己挺受尊重的——多少雇家政的看不起人、把人當傭人使呢。
“但是呢,也不好斷。上一輩的原因,欠過他們不少錢。”
盧姐忍不住說了句:“那得多少錢啊?你現在……都還不清?”
聶九羅沒回答:“有債嘛,就免不了還有聯系。本來我想著,債清了之後,各走各的,沒想到他們現在出了婁子……”
盧姐有點緊張——
“然後他們都跑了,我被拱出去了,”聶九羅笑,“你懂我的意思嗎?他們的對家,現在都得找上我了,我成唯一的靶子了。”
盧姐聽懂了:“那……麻煩大嗎?不行就報警,把事情說清楚,總不能給人背鍋吧?”
聶九羅看灶台上那口大鐵鍋,真大,再大點,就能“鐵鍋燉自己”了。
她說:“不是報警的事……鍋呢,背不背,反正都卡身上了。”
***
蔣百川掛了電話。
剛才打電話時,他臉上是掛著笑的,語氣是和緩和息事寧人的,甚至脊背都稍稍前勾,帶著隔空討好的意味。
但是電話一掛,他的表情、體態和姿態就全變了,像是人還是那個人,偏又長出了另一副胎骨。
他漫不經心地把手機扔到一邊,湊近浴室鏡,仔細地、一縷一縷,撥著鬢邊的頭發。
剛吃飯的時候,大頭說看到他鬢角有白頭發,有嗎?真的假的?
找到了!
還真有,只有一根,但無比紮眼,很服帖地間雜在他那染得黑亮的頭發之間。
蔣百川愣了一下,伸手想把它拔掉,手到中途,忽地心有所感,回頭一看,雀茶正倚靠在浴室的門邊。
浴室裏有燈,但外間的燈光打得更亮,她穿大紅絲光的睡袍,背後一片雪亮,亮得她面目有點模糊,乍看上去,像一朵紅到炫目的大花。
蔣百川皺眉:“你什麽時候上來的?”
為了找個僻靜的地方打電話,他特意上的三樓——這別墅是他私產,加地下室一共四層,這一層的臥室和洗手間是客用的,除了家政保潔,平時沒人來。
也不知道她在那站多久了、聽到了什麽,蔣百川重又看向鏡子,小心地拈起那根白頭發:“還有,老穿紅,你不覺得瘆得慌啊?紅衣的女鬼都比別的鬼兇呢。”
邊說邊手上用勁——
拔下來了,鬢角邊又是黑黝黝的一片了,心裏也舒服了。
雀茶說:“那個聶二,是男的女的啊,真姓聶啊?假姓吧?”
蔣百川的臉陰下來:“不該你打聽的,別瞎問。”
雀茶跟沒聽見一樣:“她要知道你陰她,你也麻煩吧?”
蔣百川不悅:“你胡說什麽!”
雀茶哼了一聲,並不怕他:“我那晚在酒店,都聽到了,你說什麽將計就計、順水推舟……沒你們故意放水,炎拓的同夥哪就能那麽容易找到板牙……”
蔣百川吼了句:“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