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②〇

自家的床就是舒服,聶九羅美美睡了一覺,睜眼時,猶自意猶未盡,覺得這一覺應該更長點才對。

她起床洗漱,正擦臉時,聽到外間響聲,是盧姐上來收昨晚的餐盤。

聶九羅開門探頭:“盧姐,早上吃什麽啊,要麽你包點小餛飩,讓炎拓嘗嘗你的手藝?”

她自己的早餐一般都是清粥小菜,但炎拓可能吃不飽——盧姐的雞湯蝦仁小餛飩是一絕,秒殺街面上的那些,剛好昨晚吃的也是小餛飩,有對比才有高下嘛。

盧姐端著碗碟下樓,撂了句:“還嘗嘗手藝呢,人一早就走啦。”

誰一早就走了?

聶九羅愣在了當地。

炎拓嗎?

一聲招呼都不打就走,他怎麽敢的!

***

還真敢!

客房裏靜悄悄的,幾乎看不出住過人的痕跡,被子疊得整整齊齊,像個豆腐塊——這一定不是盧姐疊的,盧姐是西式的做床風格。

桌子上留了張紙條,上書:箱子我放櫃子裏了。

放你的頭!聶九羅狠攥紙條邊角,把紙頁攥得嘩啦響。

盧姐拎著吸塵器進來,盡量開小音量吸塵:“他這被子疊得可真不賴,有棱有角的,我問過他,他說軍訓時學的,一個系就數他疊得最好,還被選出來當示範來著。”

是嗎,聶九羅更不開心了:盧姐都知道這些,她反而不知道。

她悶悶說了句:“沒禮貌。”

盧姐笑:“人家一早就起來了,等你好久,你自己睡不醒,這能怪誰?我本來想叫你,他說算了,一個病號,昨天趕路又累到了,讓別叫,說多睡一會就是多養一會身體,又說還是趕早走,省得晚了堵車。”

聶九羅哦了一聲,紙條攥起又擼平,擼平又攥起,末了搓成了小卷,一邊搓一邊拄著拐出門。

而今復健提上日程,她計劃一天下樓三次,一次繞院子走三匝,爭取半個月之內扔拐,至於胳膊麽,不是個人能使得上勁的,多跑跑私人醫院,做醫療復健吧。

小院鬧中取靜,有花草點染,靜裏又多點清幽,老湯當初給院子規劃了四季景,一季開一季的花,現在已經入冬,開得好的是水仙、鐵筷子玫瑰、郁金香,還有……白梅。

聶九羅走到白梅旁邊。

她喜歡長得特別高大和特別迷你的花木,迷你是微處的精靈,高大仿佛通了人性、有和人對等的靈魂,都是蓬勃的生命,叫人敬畏。

聶九羅蔫蔫去點弄梢頭的一朵,覺得此時此刻,十分不如意。

但明明回了自家,處處如意。

盧姐清了一輪衛生出來,看到這情景,忽然想起了什麽:“哦,對了,炎先生走的時候,還說這梅花長怪好的,問我能不能折一枝,我沒讓。”

聶九羅一怔,怔完就急了:“你為什麽不讓?”

盧姐奇道:“不是你交代的嗎,說你的花只能你自己剪了插、或者讓老湯修剪,最煩那些亂掰亂扯的。”

聶九羅想起來了,是有一回電視台來拍攝采訪,人來得雜,那個攝像的揪了朵花別在耳後,自以為個性時尚,她看了很是反感,事後對盧姐交代下來,見了訪客攀折,務必毫不留情阻止。

她說:“那,這是分人的嘛,我從石窟上摔下來,是不是他救的?人家這麽幫忙,折一支算什麽?”

他就是想要整棵樹,也挖了讓他扛走唄。

這麽一說,盧姐才後知後覺:“也是哦。”

又自己給自己打圓場:“嗐,我看沒什麽,那個炎先生脾氣很好的樣子,應該不會介意的。”

聶九羅不好再說什麽,拄著拐慢吞吞挪步,又開始了自己的復健,到大門口時,也不知是出於什麽心理,過去撥開門閂,把大門啟開了半扇。

陽光真好,落滿了巷子。

外頭空蕩蕩的。

手機墜在兜裏,墜得衣兜往下沉。

一聲招呼都不打就走,也不說給她來個信息。

聶九羅哼了一聲,把門關上。

那非有急事,她也不發。

誰還不是個忙碌的人了。

***

中午時分,炎拓車入服務區。

本來是想吃頓簡餐的,但是服務區的飯食太過簡陋,看著都沒食欲,炎拓隨便買了點餅幹飲料,回車上解決。

午時的陽光很暖,炎拓半開車門,兩片餅幹就一口飲料,服務區很熱鬧,時不時就有大客開進來,放下好幾十號人覓食,又時不時有司機扯著嗓子嚷嚷著“上車上車了啊”,於是幾十號人如散流入海,很快收攏於車上。

炎拓邊吃邊看,權當自己是觀眾,乘客是演員:這麽多人,這麽多來處去處,應該也有無數無數的故事吧。

無意間一瞥眼,看到副駕的座位下頭,露出塑料袋的一角。

什麽東西?

炎拓身子伏低,伸手勾住袋口往外一拉。

認出來了,是聶九羅中途買的“外送”,記得當時問她,她說是“專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