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④(第3/4頁)

於是,這想法一直盤桓心頭,伺機欲動。

炎拓聽到這兒,忽然想笑。

他幾乎要可憐起蔣百川和邢深這些人了。

這麽多年來,他們自以為守著不為人知的秘密、挨靠著搖錢樹,甚至雄心勃勃,想更進一步,得到什麽女媧肉。

他們自命不凡,以為自己是超然不俗的一群,誰承想在這千年的棋局、長久的謀劃中,他們是食物鏈的底層、最渺小的那一撥,忙前忙後,可憐而又可笑,被地梟相中,也是裴珂的“獵物”。

“那這一次……”

“這一次,因緣際會,時機成熟了。事情的起因,是黑白澗的地梟異動,林喜柔在嘗試召喚地梟,你知道嗎?”

炎拓搖了搖頭,驀地想到什麽,又遲疑著點了點頭。

他想起在人俑叢時,自己曾拿槍托砸暈過一只獸形地梟。

正如白瞳鬼能夠驅使梟鬼,林喜柔這種的,和獸形地梟間一定還存有某種感應,她約邢深在黑白澗換人,為求絕對優勢,很可能試圖召這些地梟前來助力。

“那時候,我們就警覺了,也做了清掃,她應該沒喚出幾只來。再然後,纏頭磬被敲響了,這就說明,外頭有纏頭軍。”

這就有意思了,地梟異動,纏頭軍又在給梟鬼傳音,青壤之內,看來有稀罕事發生。

剛好,此時的裴珂,在白瞳鬼中已經很有分量,她覺得,時機差不多成熟,自己的計劃可以動起來了。

所以,白瞳鬼來勢洶洶,過了澗水,見梟殺梟,見人綁人。

炎拓心中五味雜陳:“你綁了那麽多人,就沒想過他們根本不願意嗎?”

裴珂輕描淡寫:“只要入了黑白澗,不願意也願意了。”

“再說了,為什麽不願意?他們在上頭,是什麽有成就有事業的人物嗎?”

她語氣漸轉譏諷:“往青壤跑的,無非是為了錢,但凡他們在上頭有點本事,也不至於來求這種財。”

“上頭人多、出頭艱難,為什麽不來地下呢?在上頭什麽都不是,多他不多,少他不少,可到了地下就不一樣了,一來就是人上人,頂級掠食者。事情做成了,不愁過不舒坦,還能長長久久地過下去,這樣不好嗎?”

“你把我的話給現在的主事人帶過去,蔣百川也好,別的誰也好。我會安排對黑白澗的清掃和邊界更嚴的封鎖,以後,應該不會再有地梟現世了。我也不希望老有地梟越界,惹出什麽事,引來不相幹的人對地下的好奇,打擾我們的清靜。纏頭磬我已經毀了,大家沒必要再有瓜葛,從此之後,地上的歸地上,地下的歸地下,你們過你們的,我也會過好我的。我說的夠明白了吧?”

夠明白了。

炎拓一顆心往下沉:“那阿羅呢?她也……變了?再也不想回來了?”

裴珂沉默。

***

炎拓心頭忽然掠過一絲不祥的預感,見面以來,他其實問過幾次聶九羅了,但每次,裴珂不是答非所問,就是沉默。

她終於開口:“你說夕夕啊,她怎麽樣,你不是看到了嗎?”

這什麽意思?炎拓沒聽明白:“她不是活過來了嗎?”

“是誰告訴你,她活過來的?”

炎拓腦子裏的一處,似乎開始有蜜蜂在扇動翅膀,嗡嗡的,且頻率越來越快。

“你們有女媧肉……”

裴珂的語氣很生硬:“我們從來就沒有女媧肉。所謂的女媧像,只不過是傳說中女媧屍身坍塌瓦解處、血肉腐爛滲進的泥壤而已。”

是自己用詞不嚴謹了,炎拓口唇發幹:“是女媧像,可以讓人活過來……”

“女媧像只是能讓我們以人的面目活在地下、地梟以人的面目活在地上,從來不能起死回生。”

炎拓看著裴珂,心頭一片惘然。

他努力想抓住點什麽,去駁倒裴珂。

“可是,我親眼看到地梟,只要傷的不是顱頂或者脊柱,死了還能再活……”

“你也說了是地梟,地梟的再生能力很強,這是它們的天性。但那是地梟,不是我們。我們受到致命攻擊,是會死的。為什麽我們才能做地下的頂級掠食者?就是因為命只一條,只有做到最強、最頂級,才能活得長久。”

炎拓雙腿忽然有點軟。

他想起一些事情。

——陳福死了之後,沒有女媧像的助力,也在行李箱中活過來了。裴珂說得沒錯,再生力是地梟自帶的,並非女媧像賦予。狗牙當初確實浸泡在泥壤裏,但泥壤的作用,只是讓它恢復得更快。

——裴珂綁人時,傷了不少人,不過只是傷人,她從來沒有把人殺死,除了聶九羅那一次……

他囁嚅著,又問了一次:“那阿羅呢?”

裴珂的語氣中,第一次有了蒼涼的意味:“我認出她的時候,太遲了。那時候,她那麽拼命救你,我想,你是她喜歡的人吧,所以,我放過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