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四十五

隨隨只是點了點頭:“好。”

阮月微看了她一眼, 又看了看桓煊,哭腫的眼睛裏又漫出眼淚,只有一匹馬, 他盡快送自己回行宮是理所當然的事, 為什麽他好似虧欠了那外宅婦一般。

她在林子裏一刻也呆不下去:“三弟,我們上馬吧。”

她說著便去拽小黑臉的轡勒, 小黑臉猛地打了個響鼻,將頭一扭,撅起蹄子,嚇得阮月微趕緊松開手, 連連後退了幾步,委屈地看向桓煊:“三弟,這馬好烈……”

桓煊這才想起黑馬只認鹿隨隨一個主人,平日連他都碰不得的——自然他也不稀罕騎就是了, 他轉頭道:“鹿隨隨。”

隨隨只得站起身走到馬前, 摸著它的腦袋,輕聲安撫:“小黑臉乖, 知道你特意在這裏等我,世上真是沒有比你更乖的馬兒了……”大黑臉自然也很乖, 但大黑臉是老大,只能讓著些老幺。

這黑馬也邪門,竟似聽得懂人話, 被她好言一哄, 立即平靜下來。

隨隨向桓煊點點頭。

桓煊便對阮月微道:“上馬吧。”

阮月微方才叫這馬嚇了一回,眼下還有點發怵,走到馬前試探地拉了一下韁繩。

小黑臉扭過頭,見這陌生人又來, 頓時躁動起來,隨隨忙摸它的耳朵:“委屈你先送他們回去,回頭我給你刷毛搓澡好不好?”

小黑臉愛幹凈,隨隨時不時會替他刷毛搓澡,她手法好,馬兒特別喜歡,她也就這麽哄著。

然而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阮月微只覺受了奇恥大辱,用力咬著嘴唇,差點沒忍住說不坐了。可想想若是不騎這馬,還要在黑黢黢的密林裏呆著,到天亮也不知會不會有人找到這裏,她又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下去,咬著牙接過韁繩。

可上馬時又遇上了困難,以她的臂力,平日都無法靠自己上馬,黑馬又比她的馬高大許多,加上此時饑寒交迫疲憊不堪,就更不用指望了,但林地裏沒有踏馬石給她踩,她便盈盈地望向桓煊,桓煊對隨隨道:“扶太子妃上馬。”

隨隨將阮月微托舉起來,阮月微右腿跨上馬背,左腿在隨隨右臂上踩了一下借力,這才坐到馬上。

隨隨冷不防被她一腳踩在傷口上,疼得臉一白,冷汗頓時滾落下來。

桓煊看在眼裏,蹙了蹙眉,翻身上馬,將箭箙解下橫在兩人中間。

不過兩人共乘難免有肢體接觸,中間隔個箭箙也只是聊勝於無,他對阮月微道:“請太子妃見諒。”

阮月微從脖頸到臉頰到耳朵都燙得要冒煙,心跳到了嗓子眼,低聲道:“事急從權,三弟不必介懷。”

桓煊看了眼隨隨,正想說“等我”,卻見鹿隨隨摸了摸馬頭,和小黑臉貼了貼臉:“乖馬兒,走夜路小心些,我等你回來。”

桓煊嘴唇微微一動,到底什麽也沒說。

齊王和太子妃走後,隨隨和侍衛們往前走了一段,在林中尋了片空地,撿了些樹枝枯葉生了堆火。

侍衛們或多或少都受了傷,但方才急著離開是非地,到此時才緩過一口氣。

東宮和公主府的侍衛死傷慘重,來時四十來人,活下來的只有五個,公主府的一個侍衛傷得尤其重,已經發起了高熱。

想起方才的慘烈,他們仍舊不寒而栗。

齊王府的侍衛要好些,除了關六郎腿上中了一箭,其余人傷勢都不算重。

侍衛們隨身帶有傷藥,也都有處理外傷的經驗,此時都圍著火堆處理傷口。

隨隨被狼爪抓傷後沒及時處理,傷口和袖子黏在了一起,她拔出匕首在火上烤了烤,然後耐心地割開和傷口黏連的布帛。

多虧她閃避及時,傷口不算深,血已凝結了,只是皮肉翻卷,整條胳膊都被鮮血染紅了,顯得有些猙獰。

馬忠順探頭一看,嚇了一跳:“鹿……兄,你胳膊傷這麽重,怎麽不和殿下說啊……”

宋九一巴掌拍在他後腦勺上:“就你長嘴!”

隨隨輕輕一笑:“一點小傷罷了。”

她取出傷藥,用嘴拔開瓶塞子,將藥粉撒在傷口上,然後撕下一片衣擺,三下五除二地把傷口包紮起來。

剩下傷藥還有多,她便給了東宮的侍衛,他們傷得重,帶的那點傷藥怕是不夠用。

馬忠順也回過味來,只有一匹馬,殿下肯定是要先緊著太子妃的,說了又如何?不過是徒增傷心,就是斷條腿,血流一地,恐怕也只能在這裏等著。

但他忍不住佩服這個鹿娘子,這樣的傷換了一般女兒家不疼暈也嚇暈了,她自己割傷口自己傷藥自己包紮,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可惜這麽一個人只能給人當替身。

馬忠順暗暗嘆息,變戲法似地從懷裏摸出兩個油紙包,現寶似地攤在隨隨面前,打開一看竟然是肉脯和蜜餞。

“鹿兄餓了吧?吃點墊墊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