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追逃(1)

離開外賣站,陶龍躍得到張玉春的地址,趕去張玉春的出租屋,卻發現早已人去屋空。

謝嵐山緊隨其後,也在張玉春的出租屋裏轉悠了一圈。張玉春一個人住底樓的單間,20平方米左右,陰暗潮濕,屋子簡單刷了層油漆,墻面已有些許黴斑。

看得出這人平時比較邋遢,灶台上散落著鹽罐與糖罐,泡面盒與啤酒罐隨處亂丟,一張單人的鋼絲床上,一條灰白的毛巾被,一眼能看見上頭的點點白色汙漬,可能是一個寂寞男人自我排遣後留下的東西。

謝嵐山微微皺眉,繼而向別處探索。張玉春的床頭櫃上放著幾本書,那種地攤上常見的算命書與黃色讀物,張玉春中學沒念完就輟了學,閑暇之余能看看帶字的實體書就不錯了,只怕光是“黑白未錯”這四個字,他念來都覺得拗口。

這些簡直與沈流飛的側寫相去十萬八千裏。

謝嵐山回憶起兇案現場的畫面,兇手將六具屍體有序排列,屍僵發生之後,屍體仿佛靜置的雕塑,將原畫還原得毫厘不差,充滿一種詭譎怪誕的藝術美感。

他向陶龍躍提出這方面的質疑,陶龍躍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叢穎是沈流飛的學生,家裏就有沈流飛的這本書,很可能張玉春殺了人後看見了這本書,一時起意模仿。”

對張玉春的鄰居展開走訪調查,聽住他樓上的一戶人家說,前兩天看見張玉春回來過,問他也沒回話,匆匆忙忙拿了點東西就走了,此後就再也沒見他露過面。

“沒有殺人,何必潛逃。”陶龍躍愈發確認張玉春有重大作案嫌疑。確實,他本身就是累犯,偷雞摸狗的事情幹過不少,還吸過毒,對於叢穎則是心生愛慕卻求而不得,殺人動機完全成立。

“已經確認嫌疑人張玉春潛逃。”陶龍躍立即吩咐丁璃向上頭打申請,要對張玉春進行懸賞通緝。

謝嵐山那天記下了叢穎最後訂餐的店址,一家叫“潮州好味”的燒臘店,離景江豪園很近,蝸居在富人住宅區的一個角落裏,送一趟外賣單程不超過五分鐘。在平台後台上能查到叢穎所有的訂餐信息,謝嵐山記得這是叢穎第一次在這家店裏訂餐。

謝嵐山走進店裏,亮明身份。他想夜間生意清淡,老板可能會對這單生意留有印象。

老板說,因為點單的玫瑰豉油雞沒有了,他打電話過去問對方要不要換別的,只多問了兩句,對方就十分不耐煩,說了一句“隨便什麽,快點,晚了我就投訴你!”語氣很急,很沖,匆匆忙忙掛了電話。

謝嵐山感到奇怪,但凡認識叢穎的人,無不以溫柔嫻靜這類的詞匯誇之頌之,為什麽案發這一晚,她會與往常判若兩人?

謝嵐山有個大膽的想法,當晚在叢宅接起這個送餐電話的,並非叢穎本人。

可惜這兩天,他沒法跟陶龍躍深入討論這個案子,這小子現在急赤白臉,暴跳如雷,少不得要跟他掰扯,犯罪側寫是虛頭巴腦的東西,證據才是實打實的定案根據,法醫鑒定不會錯,監控錄像不會錯,兇器上的指紋更不會錯,在叢穎一家死亡的時間裏,只有張玉春一個人在場。

這點謝嵐山以前也同意,但就案論案,現在這案子的未解之謎還有不少,他想了想,摸出手機給沈流飛掛了一個電話。

電話很快被接起來,謝嵐山客客氣氣:“欸,沈老師說要請我喝酒,還作數麽?”

沈流飛倒也爽快:“地址給你。”

大約已經猜到了對方的來意,這回兩人沒約在不便討論案情的公共場所,直接去了沈流飛的住處。

傍晚,幾條街外的商業區率先亮起霓虹,從沈流飛的住處俯瞰出去,猶如一片閃爍光影的海。

兩人沒談案子,先喝酒,沈流飛拿了兩杯紅酒,讓謝嵐山品嘗。

極其復雜獨特的果味、花香與煙熏味,帶著那一點點澀,與味蕾發生猛烈碰撞,余勁悠長,謝嵐山慢品著口中紅酒,微微一閉眼睛,這酒確實難得。

沈流飛也舉杯輕抿一口,問謝嵐山:“怎麽樣?”

謝嵐山放下酒杯,十分確定:“拉圖。”

沈流飛沒否認:“哪個年份?”

謝嵐山想了想:“1986。”

沈流飛眼裏稍有了一絲訝異之色:“怎麽猜到的?”

“瞎猜。”謝嵐山似乎對這類頂級紅酒十分了解,話倒說得挺謙虛,“這種口感至少三十年以上,考慮到波爾多的酒莊‘逢7必衰’,那就猜個86年好了。”

“晚餐好了。”沈流飛微露一笑,起身去廚房。他在家穿著悠閑,白色襯衣只系了一顆扣子,袖子隨意挽起,能清楚看見大面積的艷色刺青像玫瑰藤蔓,從其健壯的左胸一路纏繞至頸部。

先來了一打冰鎮生蠔,謝嵐山忍不住就笑起來:“生蠔配紅酒,民間催情偏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