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少女與金魚(6)

晚上八點多鐘,總算費勁波折上了車。謝嵐山臨窗而坐,一路都不怎麽說話,只是靜望窗外霧繚繚的夜色,用手支著額頭走神。

一不留神就睡了過去,夢見了俊眉修眼的老謝。

謝嵐山打小就跟父親更親近些。高珠音是個無憂無慮的大小姐,又生得仙女一般,所以被人寵慣了,婚後花錢大手大腳,頗有幾分當代陸小曼的意思。

高珠音既愛慕老謝的英俊勇敢,卻也沒少埋怨他工作危險,還沒有掙錢的能力。老謝從不還嘴,郁悶了就帶兒子去打籃球。那天出門執行任務前,他們還在打球,跟陶軍父子一起。老謝一米八七的身高,彈跳力是能灌籃的,謝嵐山投籃也挺準,父子倆搭档得非常默契,那時還是個小胖子的陶龍躍都輸得哭鼻子了。

哪成想,老謝這一去就再沒回來,而高珠音不但從此洗盡鉛華,人都瘋了。

從夜晚的窗玻璃中倒映出一張安靜流淚的臉,沈流飛看見了。只是淺淺一行清淚,卻跟烙燙在他的心上一樣,一下一下地刺痛著。他靜靜看了謝嵐山片刻,最後輕輕喊他一聲:“謝嵐山。”

謝嵐山是壓抑慣了的,也就敢在夢裏想一想親爹。他從小夢裏睜了眼,悄悄抹了一把眼睛,將那子彈項鏈從脖子上取下來,放置在掌心上,反反復復地看。

沈流飛說:“今天你那麽反常,跟你父親有關嗎?”

謝嵐山倒也沒有避而不談,輕輕喘了口氣,“我在金三角臥底的時候,穆昆曾跟我說過,我爸是被一個代號為‘門徒’的警隊叛徒害死的,而那人就是我爸最親密的戰友。”

“他沒告訴你是誰?”

“他也不知道,‘門徒’是他爸安插在警隊的人,他爸死得倉促,沒來得及把這些告訴他。”謝嵐山頓了頓,眉頭緊皺著說下去,但“我有一個懷疑的人選。”

“你說劉焱波?”

“當年我爸的親密戰友也就這麽幾個人,犧牲的犧牲,轉行的轉行,不僅活著、還活得越來越精彩的也就這位劉副局了。”謝嵐山說自己並非憑空懷疑,劉焱波處處排擠他的態度就是個佐證,而且他不廉潔,他親眼看到他收受別人的“雅賄”。

“那幅《紅梅圖》雖是假的,可他收了卻是真的。”

謝嵐山不說話了,他眼下的焦慮急躁其實另有一層意思,有句話他藏著沒告訴沈流飛:他眼下無法認同自己,如果再不替老謝找出門徒,就真的配不上做他的兒子、配不上做謝嵐山了。

沈流飛也有句話藏著沒告訴謝嵐山:可能是身在此山中,好些東西謝嵐山自己看不清楚,他認為比起素來不合的劉焱波,對於這個案子,陶軍的反應更可疑。

到了目的地,已近午夜,小城市不比漢海,兩個人找了個火車站附近的小旅館,將就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就按著陶軍給他們的地址,去找朱明武。

老刑警朱明武,年近古稀,雞皮鶴發,看著比陶軍更老,但看著也比陶軍更粗糙匪氣。老人精神不錯,因為陶軍提前打過招呼,他早就準備好了當年那個案子的相關資料,等著兩位後輩的來訪。

駭人聽聞的“蒼南奸殺案”,留下的案件資料卻不多。沈流飛與謝嵐山取出兇手的資料看了看,兇手叫孔祥平,一名外科醫生,曾去貧困地區支過醫,倘使活到現在,也該是個古稀老人了。黑白身份證印證了悠久的歲月 ,也留存下這個惡魔的樣貌——單從相貌看,很難想象這樣一個儒雅幹凈的男人會是一個奸殺了十一名女性的變態惡魔。

這些受害者中年齡最大的29歲,最小的只有8歲。

老刑警似乎看出了他們的想法,搖頭說:“這人就是魔鬼,是怪物。他把一些女孩兒騙來囚禁在自己的地下室裏,虐待泄欲,如果遇上反抗或者試圖逃跑的,他就用針線縫住女孩們的嘴,用手術刀剝下她們的皮膚,把人淩虐致死之後就埋屍於荒野,繼續物色他的下一個獵物。由於他是當地的支援醫生,平日裏道貌岸然的很受人尊敬,所以很長一段時間都沒人懷疑過他。”

沈流飛繼續翻看資料,翻了幾頁後問:“既然警方找到他的時候,孔祥平已經畏罪自殺了,又怎麽得到的這些隱秘的案件細節?”

“因為我們還救下了一個小姑娘,也是這起連環奸殺案中唯一生還的受害者。”老刑警又嘆氣,“事實上,我們在那個地下室裏發現了不止12個女孩的DNA信息,還有大量的女性用品,娃娃、口紅、手絹等等,甚至包括嬰幼兒的物品。這個惡魔虐待殺害的女孩人數可能遠遠不止11人,只不過其中11具屍體被發現了而已。”

沈流飛與謝嵐山互相對視一眼,面色都很嚴峻,兇手太過喪心病狂。

謝嵐山快速瀏覽完所有的資料,發現生還女孩的資料相當簡單,只有一個明顯是化名的“小嫚”,不禁詫異道:“這個唯一生還的女孩很可能就是今天這個案子的破案關鍵,她的詳細信息沒有留下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