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是我沒教好

我遠比我自己想的,更為卑劣。

“季檸?你沒事吧?”兆豐拿手在我面前晃了晃,道,“是不是喝多了?”

我怔怔看他,已是完全記起他來。

“好久……不見。”我說。

兆豐見我終於想起他,眼裏顯出喜色:“你一點都沒有變,我一認就認出來了。你現在在做什麽呢?”

碰上了也是緣分,奈何這裏也沒個清凈地方,我們只能在廁所裏閑聊起來。

“我最近在教小朋友大提琴。”

“老師啊?這職業適合你啊。你來這兒玩嗎?”

“是,和……”我剛想說和冉青莊一道來的,臨到嘴又想起他們以前不對付,於是改口道,“和朋友一起來的。你呢?”

兆豐指了指走廊另一頭,道:“我們公司今天團建。”

還好……我心裏暗暗松了口氣。

他的穿著打扮實在過於像貼著冉青莊的那兩個年輕男孩,讓我方才一度產生了他是不是高考失利只能遠走他鄉陪酒賣笑的想象。

“當年多虧了你的補習,我後來考上了崇海的一所專科,進了熱門專業,現在在廣告公司當策劃。”他簡單說了下這幾年的概況,掏出手機道,“你把你現在聯系方式給我吧,我們找機會聚聚,我請你吃飯。”

從前不像現在,綁定個社交軟件,不管怎麽換手機聯系人永遠都在。早年的手機號碼都存在手機卡裏,換了卡,或者丟了手機,聯系方式便跟著不見了。

大學開學的第一學期,我的手機就被偷了。因為本身就是我媽用過的二手機,卡也是以她名義辦的卡,到去補辦時,索性就用我自己的身份證換了更優惠的新卡。當時想著反正除了媽媽和小妹,也不會有人再用以前的號碼聯系我,倒是把兆豐忘了。

我趕忙報出自己手機號,另外跟他解釋了下手機被偷的事。

兆豐單手快速輸入號碼,不一會兒,我褲兜裏的手機響起來,我掏出看了眼,修改了來電人的姓名。

兆豐朝我晃了晃手機,頰邊笑出兩個酒窩道:“好了,記得聯系哈!”

我答應著,見他將手探到感應龍頭下準備洗手,便表示自己就先走一步了。

兆豐說了一連串好幾個“再見”,直到我走出廁所才停歇。

我還有半年不到的光景,死前能夠他鄉遇故,和他再見上一面,老天也算待我不薄了。這或許就是我誠心悔過,積極贖罪的回報吧。

包廂一打開,撲面就是濃重的煙酒氣息,猜拳聲夾雜著男男女女的嬉笑,比音樂還鬧騰。

我深吸一口氣,走向原先的卡座。

“季老師,怎麽去了這麽久?我還以為你不喜歡我給你選的帥哥,自個兒逃跑了呢。”孔檀推開身邊美女,將桌上兩個盛著球冰的威士忌酒杯都倒到八分滿,“回來就好。來,我敬你一杯,算是為上次的事給你賠個不是。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別放在心上。”說著,他端起兩杯酒,將其中一杯遞向我。

我忙上前接過,看了眼冉青莊,發現他也在看這邊,但沒有阻止的意思。

“哪裏,蛇哥也是照規矩辦事。”我盯著杯子裏的酒,胃都開始抽搐。

樂團不興酒桌文化,大家也顧及著時常有演出,就算應酬,至多也就喝兩杯葡萄酒的程度。這威士忌我還從來沒喝過,只知道它度數與白酒差不多,也是烈酒的一種。

這一杯下去,別的不怕,就怕酒後失態,說些不該說的。

“蛇哥,我不勝酒力,能不能……只喝一半?”我幹笑著與孔檀打商量。

本以為他還會裝著客氣一些,想不到他拿眼一瞪,當即就拉下臉。

“怎麽,不給我面子?”

我想過今晚不會很順利,但我沒想到孔檀能這麽明顯,層層疊疊設關立卡,說最漂亮的話,做最下作的事。

偏偏,他這樣的人我最是得罪不起。哪怕沒有冉青莊,我也不好和對方發生沖突。金家是我金主,孔檀四舍五入,也要算我半個上司。

升鬥小民,晨興夜寐,戰戰兢兢,不過為了糊口。

一咬牙,當著孔檀的面,我仰頭喝幹杯子中的酒。辛辣液體滑過喉嚨,我五官控制不住地聚攏到一塊兒,痛苦程度不亞於生吞活蛙。

倒轉酒杯,我抹去流到下巴上的酒液,道:“喝完了。”

孔檀笑起來,幹脆利落地一口悶下,隨後拿起桌上酒瓶,又給自己滿上。

“上一杯是賠罪,這一杯,是恭喜。”他將瓶口對準我,道,“恭喜季老師成為獅王島的一員,以後就是自己人了,大家好好相處。”

分明是平白無奇的字句,由他嘴裏說出卻有種格外的驚悚感。可能潛意識裏我便認定,蛇類不是能和其他生物好好相處的存在。

剛才喝的一杯已經慢慢上了酒勁,從四肢開始發熱,腦袋也逐漸發沉,我知道我是不能再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