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今天的祝保才很不對勁。

非止今天,可以說這幾天以來的祝保才都很不對勁。

少年有點兒失魂落魄的模樣,課上走神了好幾次。

隨著張幼雙一聲下課,祝保才就這麽精神恍惚地飄啊飄啊飄啊,飄回去了。

凝視這祝保才飄飄搖搖的身影,張幼雙皺眉道:“你有沒有覺得今天祝保才不對勁?”

張衍心裏也有這種感覺,忍不住微微蹙眉,遲疑地說:“似有些心不在焉。”

作為老師,學生的成績固然重要,但心理健康也是十分重要的!

張幼雙蹭蹭蹭邁步追了上去:“等我去看看!”

祝保才出了門之後,壓根就沒回家,一路走到了街尾。

街尾有一片空地,堆了個不大也不小的土堆。

將書包發上去,祝保才輕輕松松地就翻上了土堆,然後一屁股坐了下去。

陷入了沉思。

目光若有似無地望向了對面一處民居。

張幼雙追到這兒,腳步一頓,左看看右看看,找了個遮蔽物,藏在後面,認認真真地望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

“祝保才!!!你媽喊你回家吃飯!!”

遠遠地,三兩個孩子邊跑過,邊扯著嗓子喊了一聲。

祝保才從土堆上滑了下來,落地的時候一蹦,拍拍屁股,準備往家走。

許是這幾個小孩兒的動靜太大,對面民居的門吱呀一聲就開了。

從裏面先是走出了個兩鬢斑白的老夫子。

緊跟著又走出了個十三四歲的少年,這少年樣貌俊秀,看上去很是乖巧。少年躬身行禮,送對方離去。

這熊孩子不是上次被她痛毆了一頓的麽!張幼雙驚訝。

祝保才一時躲避不及,目光正巧與兩人相撞。

祝保才愣了愣,脫口而出道:“先生?!”

章德厚眼裏掠過了一抹顯而易見的厭惡之色,目光在祝保才臟汙的袖口頓了頓,壓根就沒搭理他,轉頭看向了身側的趙良。

“我今日教你的這些,你需得用心揣摩,注意體會。”

說罷,又意有所指地道:“趙良,無友不如己者。”

張幼雙看著眼前這一幕,隱約好像明白了什麽。這個老者貌似就是趙家請過來的章德厚?

這章夫子簡直就差把“不要和壞學生一起玩兒”寫在臉上了。

果然,祝保才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

趙良恭聲道:“學生受教。”

章德厚對趙良的反應十分滿意,微一頷首,捋了捋胡須,示意趙良不必再送,徑直從祝保才身邊走過了。

祝保才的面色變了又變,有些忿忿兒的,攥緊了拳頭。

“先生!”

章德厚這回終於不能再裝沒看見了,停下腳步,面色似有不快:“祝保才,你又要做什麽!”

目光像是生怕沾到了什麽臟東西似的。

祝保才捏緊了拳頭,似乎在忍耐,故作平靜地說:“沒什麽,學生不過是想告訴先生,九臯書院我去定了。”

“哼!你去或者不去與我何幹!”

章德厚冷嗤一聲,忽地又皺起了眉。

“我今日索性在這兒同你說個清楚,祝保才,你於舉業一途並無任何天賦,不必在此道上浪費時間,還是趁早放棄為妙。

祝保才面色“刷”地就白了下來,頹喪地望著章德厚離去的背影。

張幼雙這個時候才走了出來,做了會兒心理建設,戳了祝保才一下,皺眉問:“喂你和章夫子有什麽恩怨?”

祝保才扭過臉,冷不丁看到她,嚇了一跳。

“張張張嬸子,你、你怎麽在這兒?”

“其實也沒什麽恩怨。”祝保才低下了眼,嗓音壓得很輕。

兩個人就這樣慢悠悠地綴在了章德厚的身後。

“我……”

祝保才張了張嘴,又頹然閉上了。

他其實是不想說的,可是一擡頭,就對上了張幼雙的臉。

張嬸子長得可真矮啊。

雖然矮,但一臉正直的模樣,呆毛迎風招展,那雙眼睛靜靜地看著他,沒多少感情,卻顯得莫名可信是怎麽回事。

祝保才掙紮了一下,這才猶猶豫豫地打開了話匣子。

其實這件事的經過也很簡單,沒有什麽波折。就是很常見的,祝保才他這個吊車尾被誤會作弊。

祝保才對天發誓這卷子都是他自己寫的!

沒想到章德厚就是不信他,非但如此,還把他拎出來,當著眾人的面痛罵了一頓,說他無才亦無德。並叫他在外面罰站了一下午。

而這一下午,按照學習進度,剛好講到《論語·為政》。

“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

章德厚在上面就誠信這個問題,高談闊論,祝保才在太陽底下被曬得汗流浹背,罰站結束,章德厚建議祝保才幹脆退學。

大致就是這麽回事兒了。

祝保才說完,抿了抿唇角就跑走了。

設身處地地代入了一下祝保才,張幼雙覺得她已經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