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好笑 謝珽神色變幻,咬牙威脅,“不許……

謝珽今日原本是想去城外別苑的。

為了攻打隴右的事。

前天後晌, 長史府接到了一封名帖,來人自稱復姓南宮,因登門之日與劍南隱秘遞來的消息吻合, 立時請進了府裏。他滿身錦緞羅衣, 扮作商人模樣,雖年未弱冠, 卻頗有遊歷四方後的幹練氣度。

賈恂親自接待,引到謝珽跟前。

而後, 對方遞上了密信。

由劍南節度使周守素親筆所書, 說所議之事關乎重大, 書信難以盡意, 此人為其幼子周希逸,兩家所謀之事謝珽盡可與他商議。

印證之後, 身份確認無誤。

魏州城中尚有不少京城來的眼線,謝珽有意借他們的眼遞假消息誤導吉甫,並未盡數拔除。王府往來的生人難免惹人留意, 為保無虞,當天並未詳談, 兩炷香的功夫後便將人送出了府。

周希逸遂以商賈身份留在客棧。

而後, 他在城裏晃了一圈, 假作未能談成生意, 黯然出城。再由賈恂親自安排, 請到城外的別苑, 另召親信重將前去, 共議大事。

此刻謝珽帶人縱馬出城,是要去校場的打扮。

見司裕忽然露面,遂撥馬進了巷子, 命隨從在外把守。

巷子兩側有民宅,司裕堂然入戶。

謝珽跟進去,裏面空無一人。

庭院裏老槐遮蔭,樹影搖動,少年靠在樹幹,雖仍是沉默寡言的姿態,卻比委身做車夫時少了幾分收斂。

謝珽坐在了石椅,“你沒走?”

“不走。”

“放心不下阿嫣?”

“你不是聽到了麽,她未必願意長留。”

司裕既已脫去王府車夫的身份,便無所謂身份尊卑。從前受命行事時,他不是沒試過刺殺皇親國戚。都是血肉之軀,真被殺了倒在地上,都要入土下葬煙消雲散終成枯骨,不同之處只在於這種貴人身邊防衛嚴密些罷了。

藩王抑或走卒,在他眼裏都沒多大分別。

這話說得也毫無顧忌。

謝珽喉頭一噎,眸色隨之微沉,“你莫非在等她和離?”

司裕其實沒想過這種事,只望著遠天道:“她在哪,我就在哪。”

反正他無家可歸。

這天地廣闊,蒼穹浩瀚,只影來去時,那個笑盈盈的少女是唯一的牽系。自幼被困在谷中,無時無刻不危機四伏,磨盡感情嗜血長大,世間於他而言沉寂如寒冬,危險如暗夜,除了生存與危險之外再無他物。

而她,便似清晨亮起的曙光,暖風帶來的春意,在枯寂的凍土之上綻放出一朵溫柔的花,讓他窺見紅塵裏的一縷風情。

即便隔著深深庭院,亦如春風拂面。

自幼活在朝不保夕的幽暗深淵裏,就連這條性命似乎都可有可無,司裕從來不敢貪求什麽,但這話卻也純然出於肺腑。

謝珽看著他,一時間五味雜陳。

要說心裏不酸,那是假的。

自家妻子被旁的男人惦記著,從來都不是什麽愉快的事,何況司裕原就與阿嫣相熟,舍命救護的情分不止是主仆間的耿耿忠心。

但他也沒法說什麽。

畢竟,司裕做車夫的這段日子裏從未有半分越矩之舉,還曾因阿嫣的一句叮囑,於險境中拔劍相助。

熟悉的窒悶感又堵在了胸口。

卻多是因自身而生。

生在王府,享盡尊榮,既襲了這王爵之位,握住這鐵騎雄兵,他身上自有要背負的責任。在夙願達成,山河無恙前,他注定沒法像司裕那樣拋開一切,將身心都系於一人。而成婚之初的差錯使然,他和阿嫣之間確乎尚有些隔閡,令她仍不敢放心托付,存有和離之心。

這都與司裕無關,是他咎由自取。

謝珽心裏平白生出擔憂,卻未流露半分,只拿指尖輕敲著石桌,道:“今日叫我來就是為說這個?”

“那些刺客。”司裕仍惜字如金,不帶情緒的沉靜眼眸看向了謝珽,“他們來自何處?”

謝珽微詫,卻也很快想起來了,當日王府側廳上,謝瑁指認司裕的身份時,就曾以所擒刺客的口供為依據。只不過當時他負傷前去,原就是強撐著身體擺出淩厲氣勢,後又親眼看著謝瑁服毒而亡,心神劇震之下,一時間給忘了。

此刻司裕舊話重提,謝珽不由擡眉,“去尋仇?”

少年垂眸不語。

其實不是想去尋仇。

走出萬雲谷,奉命取人性命時他就知道,終有一日,他也會交代在刀刃上。因果循環,彼此爭殺,他當時險些命喪對方手中,無非是各為其主,願戰服輸。

這次想去探個究竟,是因他暗夜潛行這麽些年,頭回栽了大跟頭,自然想摸清對方的底細。若能趁機拿到對方用的毒,往後一旦再碰上,便可消去許多顧忌。何況,那些人嚇到了阿嫣,多少讓他心裏有點不爽。

司裕不愛說謊,更不會詳細解釋,只靜靜看著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