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得意 夫君吃醋啦?

長史府裏, 謝珽這會兒正與賈恂議事。

今年的秋老虎來勢迅猛,晌午時分日頭熾烈,照得地磚微微發燙, 令廳中都比前兩日悶熱些。謝珽命人洞開門窗, 與賈恂對坐在案邊細細推敲,隔著大老遠都能隔窗瞧見他的側臉。

輪廓冷硬、神情沉肅, 頗有睥睨之態。

這是他的親侄子。

七八年前,還只是個頑劣得令人頭痛的少年郎, 雖也習武修文, 在謝礪看來, 到底只是個孩子。然而短短數年之間, 他就從少年變成了一方王侯,手握重權、生殺予奪。在二叔的面前, 他的身份也從昔日心存敬重的晚輩,迅速變成後來鋒芒畢露的王爺。

這對謝礪來說,顯然很難接受。

畢竟, 他除了比謝袞晚出生兩年之外,論沙場戰功、論軍中威名, 自覺並未遜色太多。

只因序齒居次, 牽扯便天差地別。

時至今日, 還要受晚輩驅使。

當日謝珽征伐隴右, 與裴緹和周烈分兵合圍, 卻讓他替了謝巍去巡邊時, 謝礪便知道, 謝珽大約是對他起了疑心。否則,不至於特地將謝巍調回魏州賦閑,卻讓他錯失隴右唾手可得的肥肉。

但說到底, 也只是猜疑而已。

哪怕崢嶸嶺的山寨在一夕之間被鏟平,在謝珽拿到鐵證之前,終歸只是謝珽的一己之念,拿不到台面上。

謝礪當然不願自亂陣腳。

沉重的鎧甲捂出細汗,半年巡查之後,臉上被曬得有點黝黑。他快步進廳,在謝珽跟前的態度仍是部將對主帥的恭敬,“拜見王爺!”洪亮如舊的聲音,久別歸家的喜悅恰到好處,隨即又朝賈恂招呼到:“賈公。”

賈恂敬他身份,拱手問候。

謝珽亦擱下手中卷宗,擡眉道:“二叔辛苦了,快坐吧。”

說話間,旁邊侍衛利索的奉上熱茶。

謝礪似對這半年的調令毫無芥蒂,灌了兩杯茶潤喉畢,不無調侃的笑道:“還是回府好,這半年風沙吃得,我都重了好幾斤。不過這兩圈巡查下來,倒也不是毫無所獲。”說著,臉色漸而轉為嚴肅,將巡查時的要緊之事悉數稟明。

邊防是頭等大事,誰都不敢掉以輕心。

哪怕是心存芥蒂的謝礪,到了祖輩征戰拋灑熱血的地方,也不敢在此事上耍花招,巡查亦一絲不苟。

謝珽問了些細節,謝他勞苦。

“我在巡邊時就聽說南邊流民作亂,幾乎快打到京城了。時局如此,北梁必定蠢蠢欲動,想伺機南下,這事自然疏忽不得。我身在其職,盡心巡查原就是分所應當。”謝礪說罷正事,身體稍稍松懈,躺靠在椅中,瞥了眼案頭如山的卷宗,笑道:“賈公日夜勞苦,想必也沒少費神吧?”

賈恂與他也是舊識了,也掀須笑了笑,“時局紛亂,事情自然就更繁雜些。”

謝礪頷首,很自然的接了話茬,“南邊如何?”

“亂了。”謝珽眉頭微擰。

謝礪啜著茶,等他下文。

謝珽仿佛渾然不知誠王與崢嶸嶺的事,只將手裏的卷宗丟開,端然道:“二叔既回來了,正好有件事情要說。我這趟進京,除了進宮拿到節度隴右之權,帶著楚氏回門,還查了件大事。”見謝礪神情微緊,少見的買了個關子,“二叔猜猜,是何事。”

“這……”謝礪沉吟了下,瞧著侄兒沉肅的神情,心頭微懸。

那一瞬,誠王的名頭閃過腦海。

但這是萬萬不能表露的。他怕謝珽瞧出端倪,只假作垂首添茶,笑道:“我這半年都在巡邊,全然不知京城的動靜。毫無頭緒的,一時間也猜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般反應,著實與尋常迥異。

謝珽要的就是讓他心裏先敲起鼓,既已奏效,便屈指在桌上輕敲了敲道:“戶部侍郎徐元傑,吉甫的走狗。”

意料之外的名字,與誠王毫無幹系。

謝礪心頭驟松,“他怎麽了?”

瞬息之間忐忑盡去,就連謝礪自己都沒察覺,他的臉上露出了些許近乎躲過一劫的慶幸情緒。

這樣的起落,合乎謝珽所求。

他往後靠在椅背,示意賈恂替他說。

賈恂遂道:“徐元傑此人,靠吉甫的提拔平步青雲,此事眾所周知。但其實沒人知道,他本姓魏,是嶺南節度使魏津的庶弟。當初入仕進京用的皆是他人身份,實則兩面三刀,借著吉甫之手,在給魏津辦事。”

而後,將謝珽查到關於徐元傑的種種惡行,盡數道來。

謝礪聽得瞠目結舌。

末了,賈恂又道:“魏津費盡心機,原是想挑起朝廷與河東的爭端,他坐收漁利。此計不成,又養出了流民之亂。王爺調了得力幹將南下,助朝廷平定流民之亂,已有數道捷報傳來。照此情勢,不出九月中,此事即可平定。而魏津那邊——”

他聲音微頓,掀須而笑時,看向謝珽的目光充滿了贊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