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謝青鶴與師父皆乘駕飛鳶,沿江域行於天上,空中寒風凜冽,倒不覺得如何炎熱。

二人目力俱佳,偶爾貼近水面滑行,遠遠地就能看見打赤膊的農人閑漢,婦孺也熱得抵不住,脫去夾衣,換上汗衫。昨夜山中還有小雪,今天就熱得宛如炎夏,這氣候已經徹底變態了。

謝青鶴順勢掛在飛鳶上,托起手裏的時顏魔花,說:“這花好像又開了些。”

這代表著世間魔氣越發濃烈。

上官時宜的飛鳶倏地俯沖向前面寬闊的江面,飛翼擦水而過,往復三次,再次折返天空。此時他乘駕飛鳶滑翔的速度竟然比剛才快了近兩倍。

“鳳凰點頭。”謝青鶴頗為驚訝,隨即跟著沖向水面,完美重復了上官時宜的動作。

相比起上官時宜沉穩老辣的身影,謝青鶴重復的動作輕盈瀟灑,看上去更加輕松隨意。呼嘯一聲,謝青鶴已追到了上官時宜身後。後發先至,他的速度確實比上官時宜要快那麽一點。

被落後兩步的大弟子迎頭趕上,上官時宜滿眼含笑,稱贊道:“好俊身手。”

謝青鶴只能跟著吹捧:“不及師父萬一。”

近十年來,上官時宜都在閉關休養,早就不管謝青鶴修行諸事,確實不知道謝青鶴修行進度。

操縱飛鳶是一門極其復雜的技藝,修煉寒江劍派的內功修法只是最基礎的入門資格,並非學會了寒江內功就一定能乘駕飛鳶上天。許多寒江弟子能夠乘駕飛鳶沿江封魔,會的也僅是一些粗淺技巧。

如“鳳凰點頭”這樣的飛鳶密法,一直被收藏在知寶洞最深處,束之高閣。

——已經很多年沒人有余力去學,也沒多少人能學得會了。

上官時宜與謝青鶴乃是寒江劍派兩代奇才,先後在知寶洞裏學會了飛鳶秘法,此時紛紛秀出,上官時宜對徒弟深為滿意,謝青鶴倒也不懷疑恩師的能力,主要驚訝於師父如此老當益壯。要知道操控飛鳶遠程飛行就非常耗費心力,上官時宜畢竟快二百歲的人了,居然還能施展出鳳凰點頭秘法?!

“你若有余力,咱們再趕一程。”上官時宜說。

他的目光也落在開得越發嬌艷的時顏魔花上,二人皆低估了魔氣侵世的速度。

謝青鶴點頭:“是。”

上官時宜捏起劍訣,於虛空中幻化金光,雲層之上的艷陽仿佛受到了感召,降下彩虹。

“走!”上官時宜催促一句。

謝青鶴將時顏魔花穩穩放在飛鳶之上,雙手捏訣,霎時間雲破天開。

九天之上的烈日光華大盛,盡數加持在二人面前的彩虹橋上,原本帶了一絲虛幻的彩虹變得越發凝固,宛如實質。謝青鶴道:“師父先行一步。弟子隨後就到。”

徒弟比自己手段還厲害幾分,上官時宜簡直老懷寬慰:“好。”

師徒二人乘駕飛鳶,順著彩虹橋一路朝西飄去,眨眼間就是百裏之外。

飛鳶滑翔須借用水氣,尋常寒江弟子通常只能沿著水域低空飛行,一旦水域枯竭,飛鳶就失去了乘駕之力,自動飛回寒山。謝青鶴與師父上官時宜都能飛入高空,雲乃水之氣,飛鳶就能擺脫水域的限制,自由飛行——唯一比較危險的是,高空飛翔一旦內力枯竭,可能會摔個粉身碎骨。

謝青鶴與師父上午出發,飛到午後,已經離開寒山千裏之外。

這段飛行下來,謝青鶴還有余力,不過瞧著師父被罡風吹歪了發髻,居然都沒伸手整理一下,他合理揣測師父是有點疲憊了,很懂事地舉手投降:“師父,已是午後。這會兒太陽可曬,咱們找個地方歇晌,吃頓茶飯,待會兒再上路?”

上官時宜訓斥道:“養得你嬌慣脾氣!是不是還要換身衣裳熏回香?”

謝青鶴樂了。好嘛,還有力氣罵我,可見師父體力充沛。

師徒二人繼續沿著時顏魔花指示的方向飛行,到山陰郡後,改道向北,飛出二百裏又往西北,翻過重重大山與煙瘴幽深的密林,往下就是一片平原。謝青鶴平日只在寒江上下活動,難得飛出來這麽遠,看著與眾不同的景致也頗覺有趣,一路上都在東張西望。

“飛鳶?”謝青鶴提醒,也帶了幾分疑惑。

上官時宜也看見了下面沿著水域低空飛行的飛鳶,解釋說:“從前也送出去幾個。”

“那是師父故人?”謝青鶴目力再好,也不可能居高臨下地看見下邊人到底是誰。

上官時宜顯然是橫行霸道慣了,隔著老遠,咻地一道槍魂飛了出去,遠遠地朝底下滑翔的飛鳶面前擦過。看樣子倒是挺客氣地隔了二十尺遠,可正常人哪裏受得了這種驚嚇?

那飛鳶即刻就在岸邊按下,乘駕飛鳶的人正擡頭朝著槍魂飛來的方向張望。

“下去看看。”上官時宜調轉方向,朝著水岸邊俯沖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