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溺殺(3)(第3/4頁)

新婚當天,丈夫就說了,有我一口飯吃,不會叫你喝湯。所以,在婆家裏,要麽婆婆獨自吃肉,要麽全家三口一起吃肉,沒有婆婆丈夫吃著,獨她一人粗茶淡飯的時候。

所以,哪怕丈夫有愛打老婆的毛病,蔣二娘也悄默默地忍著,沒有對任何人說起。

——娘家就比婆家好嗎?在娘家就不挨打嗎?張氏打女兒也從來不手軟!

好歹在婆家還能好好地吃飯,還能從婆家掏些錢來,貼補爹和弟弟。不比在娘家好?

蔣二娘沒有太多的選擇。不管是在娘家還是婆家,在閣還是出嫁,她都在不停地吃苦,不停地辛勞操持,沒有過上一天被呵護嬌寵的日子。

蔣二娘啪嗒啪嗒掉了許多淚水,謝青鶴才給她擦了擦臉,說:“我給二姐姐說個故事。”

蔣二娘被他弄得徹底迷糊了,茫然地看著他。怎麽又要講故事?

“從前有個好姑娘,所托非人,在婆家吃了很多苦。她想和離歸家,婆家不同意,娘家父母也不肯接納。這時候,被她照顧著長大的弟弟說,姐姐,你家來吧,我養你一輩子。姐姐信任了弟弟的保證,離開婆家之後,跟著弟弟生活,度過了幸福快樂的一生。”謝青鶴說。

蔣二娘又震驚又好笑,覺得這個故事荒謬極了,又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期盼。

然而,蔣英洲此人,實在不足以信。蔣二娘寧可相信痛打過自己又軟語哄勸的丈夫,也不會相信弟弟。哪家的媳婦不挨打?至少丈夫說話算數,給她吃飯從來沒虧待過她,給她花錢也從來不含糊。

弟弟?弟弟是靠不住的。

蔣幼娘拿著針線進門,這會兒天已經快黑了,她是想借蔣英洲屋內的燈光做針線。哪曉得進門才發現生病的弟弟並沒有睡覺,她轉身就要離開——弟弟的光是不能明著沾的,蔣英洲不許她來借光。

哪怕她搬了小板凳在窗外坐著,蔣英洲都要嫌棄,說,有人守著,我如何靜心讀書?

其實,蔣英洲壓根兒就不肯夜裏讀書,他晚上點燈也都是在翹腳玩耍。

蔣幼娘氣不過與他吵了兩句,被偏心的張氏拉著,在廊下罰跪了大半夜,從此以後,蔣幼娘再不敢去借蔣英洲屋內的光。

謝青鶴想起張氏上午問過蔣幼娘,帕子繡完了沒有?說是要交出去了。

若不是催得急,蔣幼娘還真不敢進來。

他才要留蔣幼娘在屋內坐下,蔣幼娘已看見蔣二娘流過淚濕漉漉的眼睫,頓時沖了進來,皺眉質問:“你又要做什麽?二姐好心回家來照顧你,你惹哭她做什麽?你說什麽混賬話了?”

蔣二娘一輩子吃慣了苦,被訓斥責罵都不會哭,只是受不了被人關愛。

剛剛弟弟說的話才把她鬧得眼淚簌簌,妹妹又沖進來維護她,她一時感懷失聲,只說了一句沒事,不是的,眼淚又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只能拉住妹妹的手,讓她不要去吵弟弟。

蔣幼娘簡直是新仇舊恨積攢在一起,恨不得撓蔣英洲一個窟窿,聲音自然尖利:“你到底……”

“你還反了天了?昨天就不依不饒,弟弟都病倒了,你還要來鬧事!”張氏砰地推開門,手裏拿著一個雞毛撣子,沖著蔣幼娘揮舞,“你一個女子,不識得溫柔安靜,天天跟兄弟吵架,知不知道男尊女卑,知不知道什麽叫尊重——”

張氏已經沖到了面前,蔣二娘連忙護住蔣幼娘,哪曉得雞毛撣子被謝青鶴鉗在手裏。

所有人都驚呆了。

張氏愣愣地看著兒子,呆了一瞬,突然問:“兒啊,快松手,打壞了沒有?”

謝青鶴並不松手,將張氏的雞毛撣子沒收,冷著臉說:“娘,你嗓門大,吵得我耳朵裏嗡嗡地疼。手倒沒關系,現在頭疼。”

張氏也知道自己嗓門大,頓時訕訕:“啊?啊。那你要不要躺一躺?叫你二姐按一按?”

“時候不早了,娘吃了晚飯早些睡吧。二姐姐會照顧我。三姐姐待會兒給我念幾本書,哄我睡覺。”謝青鶴說。

張氏正想叫幼娘去燒火做晚飯,吃過飯還要給她打洗腳水,哪曉得兩個女兒都被兒子征用了。

天大地大,除了丈夫,兒子最大。張氏也隱約覺得兒子對自己不滿,跟女兒們變得親密了些。不過,她也沒有多想。她才是娘,是兒子未來妻子的婆婆,未來子女的祖母,家裏唯一的女主人。

偶爾一次被兒子懟了,她悶悶地轉身離開,臨走時還狠狠瞪了幼娘一眼:“你要再跟弟弟吵架,手板給你打爛。”

這話中的惡意太可怕,蔣幼娘從未見識過這麽可怕的娘親,不安地瑟縮了一下。

直到張氏離開,謝青鶴才把雞毛撣子豎在桌邊,借著燈火看了看手掌。

張氏打女兒是真的心狠。謝青鶴只看見自己白皙的手心鼓起一道紅腫的血檁子,受力最重的地方已經破了皮。這若是打在皮嬌柔嫩的女孩兒身上,只怕幾天都不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