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溺殺(9)(第2/7頁)

這麽一番過場搞下來,早已吸引了莊彤的目光。那紙上是什麽內容,叫劉先生如此珍重?

畫紙不大,劉欽兩手滑開。

更讓莊彤在意的是,眠兒和絆兒舉燈照明,拿的居然是有琉璃燈罩的蓮花燈。

——琉璃燈罩不易得,莊老先生輕易不許童兒去碰,只怕摔壞了。

這是怕燭火把墨卷撩了,才用上了琉璃燈罩。

莊彤的好奇心被拉到了極點,目光落在劉欽手持的畫紙上時,首先吸引他的,也是謝青鶴的兩句題跋。光是看見那兩行字,他的眼中就露出驚喜、欣賞、贊嘆的光彩,垂在身側的指尖竟然微微劃動,不自覺地照著畫上字跡臨摹,又慌忙去看落款,愕然發現是一道奇怪的線。

“劉先生,”莊彤又回頭看莊老先生,“爹,這是哪位先生的墨寶?”

莊老先生絲毫不怕打擊了兒子的自信心,樂呵呵地示意身邊的少年:“蔣先生的墨寶。”

莊彤的震驚遮都遮不住。

不過,莊老先生不可能說謊,莊彤震驚之余,突然就理解了蔣先生的“狂妄”。

狂是很狂,但,這可不是妄人。這是真正有資格傲視塵俗的狂人。

莊彤確實心高氣傲,可他有眼界也有見識,他自己的傲氣就來自於才華,這位被莊老先生尊稱為“蔣先生”的少年,儼然已有書道封聖的氣象,人家憑什麽不能狂,不能傲視人間?莊彤心服。

他離席走到謝青鶴面前,恭恭敬敬一揖到地:“先生才高,後生莊彤拜服。”

謝青鶴還是和適才一樣輕松,笑說:“雕蟲小技,不足掛齒。”

莊老先生苦笑道:“我這個兒子,對易經也是學得不通。”

莊彤有些意外,回頭去看劉欽,劉欽正拿手指那幅畫,莊彤才發現那幅畫的內容是莊園山水。

他是莊老先生的兒子,當然知道莊園山水屋舍都是莊老先生精心安排,隱含天象地理。這會兒將提拔的字完全略去,重新去看那幅畫,頓時有了一種更玄妙的感受——字是一種非常局限的傳播方式,雖約定俗成,可各人體感不盡相同,解讀時必有謬誤。

畫則不然。

畫中所呈現的一切,都是執筆者心中所想,目之所見。

莊彤繼承了親爹的才華,琴棋書畫無不精通,被提醒之後,他完全沉浸在了畫中山水之中,忍不住往前一步近距離觀賞。

劉欽把畫留給他,又溜回席上繼續啃豬蹄兒。

謝青鶴則跟莊老先生聊老年話題:“若是學些氣功,再讀易經也能容易些。”

莊老先生不住點頭:“我年輕時也學了點煉氣的功夫,不知道好壞,練得滿臉通紅。我那夫人說是歪門邪道,不許再練下去,倒也丟了幾十年了。”

謝青鶴問他練的什麽法門,莊老先生嘰裏咕嚕比劃了一陣,謝青鶴只好笑一笑。

莊老先生學的“功法”,連歪門邪道都算不上,不知道是哪家江湖騙子胡亂比劃的東西。說是煉氣練得滿臉通紅雲雲,很可能是大夏天正午對著太陽“練功”,被烈日曬壞了皮……

劉欽啃完了一個豬蹄兒,方才把話題拉了回來:“我於易經上沒什麽造詣,聽了先生講解,方才知道蔣小郎於此道造詣甚深。既如此,蔣小郎為何要來莊園‘拜師’?”

“不瞞兩位先生。”謝青鶴放下酒杯,說得很是誠懇,“我此生無心舉業,只願讀萬卷書、行萬裏路。奈何堂上兩位大人不能釋懷,總有田舍郎登天子堂的心思。如今借口拜師讀書躲了出來,還請兩位先生幫著打個幌子,好歹叫我清靜兩年。”

換了尋常學生敢這麽要求,立時就要被罵個狗血淋頭,說不得馬上就要逐出門去。

然而,眼前這學生壓根兒就不是學生。劉欽聞言差點噴了茶,莊老先生也是扶膝大笑,指著他沒好氣地罵:“你這小子不老實!戲耍你家大人,還要拖我下水!”

謝青鶴忙舉杯相求:“還請先生周全。”

莊老先生笑眯眯地與他喝了一杯。這事肯定是要周全的,不說謝青鶴的才學不需要求教,單說謝青鶴剛來就治好了莊老先生的背痛,馬上還要給莊彤看病,這就是莊家有求於他,關系必然要處好。

劉欽是個書癡,連忙問道:“可是要住下來?我那附近的院子就空著。”

他都沒問過莊園主人莊老先生的意思,就把屋子給謝青鶴安排了。

謝青鶴笑道:“下午已經賃好住處了,在城東。”

“早該來問。在這兒住多好,吃喝不愁,再有學生幫著操持庶務。”劉欽非常遺憾。

莊彤突然問道:“先生既然要打幌子,隔三差五也得來一趟吧?”他很小心地將卷紙收起,也不讓童兒碰觸,親自放回了書匣裏安置好,這才走了回來,就側坐在謝青鶴席邊,服侍斟酒,“彤有心隨先生學習書畫經學,先生肯收弟子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