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溺殺(22)(第4/8頁)

謝青鶴還記得蔣二娘想做女紅買賣,把這鋪子盤下來未嘗不可。

“可以去後面看看麽?”謝青鶴問。

那年輕人就搖搖晃晃起身,嘴裏嘟囔:“跟你說了後面很大,怕我騙你不成。”

謝青鶴跟著他往後走,路過一間黑漆漆只有一片亮瓦照明的廚房之後,再往後走,就是一個四四方方的天井,果然占地很大。另外三面都是二層木樓,連在了一起,光照很好,屋子也開闊體面。

謝青鶴就意識到事情可能不大對了。這麽大的院子,三棟小樓連著鋪子,就五十兩買斷?

“小哥,這地方莫不是出過人命?”謝青鶴故意問。

年輕人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就你們這些沒見識的,揀著便宜不知道裝乖,還非得要我開個嚇死你的價錢,你才覺得它貨真價實?我倒是照著市價要它一百二十兩,你給得起嗎?你就算給得起,你馬上就買嗎?要不是急著脫手,叫你揀著這便宜了?”

鮮於魚皺眉道:“你說話客氣些。一點就炸,十二生肖屬炮仗的?”

謝青鶴則客客氣氣地問:“這不也是怕鋪子到手反而惹麻煩麽?小哥是個實在人,不妨跟我倆說說,這鋪子究竟怎麽回事?怎麽就急著脫手了?”說話掏出半角銀子,遞了過去。

那年輕人嘿了一聲,給了謝青鶴一個“你懂事”的表情,原地開嘮:“這篾條店的老板,是我遠房的堂叔。他這一房搬到縣裏來很長時間了,也不怎麽跟族裏聯系。上一回見他,還是我那從祖父兄弟過身,他到祠堂劃族譜的時候……”

事情很簡單,就是個很尋常的族內爭產故事。

篾條店老板這一支搬到了縣城裏,與族人不親近,又中年喪子,失去了頂門立戶的長子。

他在鄉下老家的父母兄弟都認為他在城裏飛黃騰達了,臆想他在羊亭縣賺了多少錢,家底多厚雲雲。遇上兄弟生病,在族裏借了不少銀子,都是用篾條店老板的名義擔保。

如今篾條店老板突然失蹤,他老婆不知道人去了哪裏,就去老家打聽。這就驚動了老家的親族,全都知道他失蹤了。族內借錢給他兄弟治病的人都驚呆了,紛紛上門催債。

這時候,篾條店老板的父母就向兒媳婦放了話,把縣城的鋪子盤出去,錢拿回來還債。

這剛丟了丈夫的兒媳婦當然不肯,說丈夫還沒找到,怎麽就說到了盤鋪子上了?

公婆態度非常堅決。要麽你自己去盤了鋪子,錢拿回來還債,你可以帶著兒子回鄉下老宅來生活。要麽把兒子帶回來過繼給大伯子,公爹做主把你嫁出去,鋪子自有公婆做主賣了。

這丈夫失蹤的倒黴婦人能有什麽辦法?大兒子死了,小兒子才六歲,丈夫不知所蹤,公婆如狼似虎,嘴上說把她“嫁”出去,誰知道會被嫁給什麽人?遠遠地賣出去也未可知。婦人一旦嫁了人,那就是別人家的東西,任憑夫家處置了。

那年輕人拍拍謝青鶴的肩膀,保證道:“你放心,這鋪子是族裏做主賣的,銀貨兩訖,房契地契都在,去找官牙做中作保,再沒有反悔的道理。賣給你就是你的了,這便宜可算是揀著了。”

謝青鶴說:“訂下來吧。我就住在那邊坡上的小院,待會兒帶了錢來找你。”

“那你可快點來。萬一還有人來看,先到先得啊,不保準一定給你。”年輕人說。

謝青鶴點點頭出門。

鮮於魚在旁說:“雖說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不過,族內上下合夥欺負孤兒寡母吃絕戶的事,哪裏都不少。以我看來,有沒有鄉下兄弟治病借錢的事,尚未可知呢。”

謝青鶴聽得認真,卻不置可否。

他回家去取了兩張五十兩的銀票,又拿了二十兩碎銀子,請了一位官牙一起去篾條店。

五十兩銀子交給了那年輕人,二十兩銀子則給了官牙,一部分用作過戶的契銀,剩下的則是給官牙的傭金和賞錢。他如今也不是一文不名之人,作為莊老先生的座上嘉賓,消息靈通的官牙對他極其客氣,看得那負責賣店的年輕人都連連側目,不知道他究竟是什麽身份。

有了官牙的尊敬與客氣,震懾住了鄉下來的年輕人,謝青鶴想知道的事就很好打聽了:“小哥,我想見一見店主的夫人,若是不大方面,讓我見一見店主的父母也好。”

“嗨,我說你這人到底擔心什麽呐?契書都給你了,還要去官衙過档,朝廷都認了的事,你怕什麽呢?”那年輕人正在誇張地跳腳,看見官衙和鮮於魚的表情,想起眼前這位小少爺可能身份不凡,馬上又蔫兒了下去,“你要見我遠方的叔爺比較遠,他在一百六十裏外的浣紗村。我這個遠房堂嬸兒倒是就在縣裏——她在她娘家躲著。”

謝青鶴看了官牙一眼,那官牙連忙說:“這文書小的先拿去做,下午給您送府上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