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溺殺(22)(第2/8頁)

兩人飯也不吃了,從餐廳吵到了廊下,又從廊下吵到了廚房。廚房隔著謝青鶴居住的堂屋有一整個院子的距離,兩人的吵鬧聲清晰地傳入謝青鶴耳裏,意思很明確——需要人拉架,需要人評理。

謝青鶴在點亮的燭台前坐下,聽著門外的吵鬧聲,仍沒有去勸阻的想法。

兩位姐姐吵架,他不肯去勸架,和他“守著卑幼本分敬重姐姐”沒有太大的關系。他就是不肯接茬罷了。如蔣幼娘所說,蔣二娘只會嘴上掛念蔣占文與張氏,她沒有幫扶爹娘的本事,只會哀愁。

蔣二娘與蔣幼娘爭吵的根源來自於對爹娘的掛念,謝青鶴要勸架就得應承解決此事。

謝青鶴壓根兒就不想解決這件事。

他認為蔣占文與張氏就是自作自受。若他倆不起心把蔣幼娘賣個好價錢,叫女兒做妾去攀侯府的高枝兒,哪裏會有今日之禍?當日種下的就是禍根,做夢想得福果,世上豈有這等好事?

當日得知蔣幼娘被送去京城做陪媵,匆匆從蔣家走出的那一刻開始,謝青鶴就不再是蔣英洲了。

蔣家夫婦是死是活,活得好不好,是不是被安家遷怒刁難……都與他無關。

謝青鶴披上鬥篷,出門吩咐舒景:“點個燈籠來。”

舒景見他是要出門的架勢,連忙去取了燈籠點了送過來,問道:“主人,奴服侍您出行?”

謝青鶴搖頭,吩咐道:“你在家守好門戶,我今夜不回來了。”

家裏還有女眷在,若謝青鶴一夜不歸,勢必要舒景在家看守門戶。舒景也不敢問他這會兒出門是要去哪兒,輕輕拉上院門,提著燈在前引路,一直把謝青鶴送到了坡下。

拐彎過去就是燈火通明笑語喧嘩的酒樓,謝青鶴接過燈籠,說:“回去吧。”

舒景哈腰站在遠處,眼見著謝青鶴避開了酒樓攬客的幫閑招攬,一路往前走了,他才轉身爬坡回家,院前掛著燈籠,一地暖光浮石,唯一不大好的是,院子裏蔣二娘和蔣幼娘還在吵架。

舒景默默嘆了口氣,閂上院門。

兩位姑姑吵架,主人都不敢插嘴,哪有舒景說話的份兒?作為家中奴婢,兩位主人忙著吵架不肯睡覺,他也不能洗漱回屋休息,只好頂著瑟瑟秋風,坐在廊下發呆。

另一邊。

謝青鶴提燈去了從前賃居的小屋,點上燈,打水把床榻擦拭了一遍,打坐休息。

他極其挑剔居住的環境。

有高床軟枕,四處幹凈整潔自然好,最重要的還是得同住屋檐下的人脾性和善,彼此不存惡念。

謝青鶴不能與虛偽暴躁的蔣占文與滿腹尖酸的張氏久住,特別厭惡家裏充滿了戾氣與挑剔的呼喝聲。若蔣二娘與蔣幼娘也總是吵鬧不休,那他從前與姐姐們同住的想法,也要徹底打消了。

倒不是說要放棄姐姐們不管,謝青鶴考慮的是,可以在羊亭縣另外賃個住處。

他已經意識到了,今日的吵鬧只是家中不寧的開端。

只要一日不解決父母與孝道的問題,蔣二娘與蔣幼娘都不會與他善罷甘休。

——他知道自己不是蔣英洲,知道蔣占文與張氏的溺愛曾殺死了全家,蔣家姐妹不知道。謝青鶴沒有孝順蔣占文和張氏的義務,蔣英洲憑什麽對溺愛他的父母不孝?

謝青鶴不覺得蔣二娘與蔣幼娘掛念父母有什麽錯處。就算蔣占文與張氏對女兒再是刻薄,也有生養之恩,蔣二娘與蔣幼娘都是活生生的人,有想法也有感情,何況,她們確實是蔣占文與張氏的親閨女,不是謝青鶴這樣的“外人”。她們想對父母盡孝,謝青鶴完全理解。

只是,她們對父母的牽掛與迫切想要盡孝的心情,與謝青鶴沒什麽關系。

他對蔣家姐妹的憐憫與救助,僅僅是當初心中偶發一念慈悲,既非義務,也非責任。

他願意對兩個無辜的女孩子好,不代表他要包辦一切,實現蔣家姐妹的所有願望。蔣二娘倒是想父慈子孝、全家和樂,謝青鶴就得回蔣家繼續給蔣占文裝乖兒子?這都是沒譜的事情。

謝青鶴拿定了明日就去賃住處的主意,做了晚課,準備休息。

這屋子早就被搬空了,除了房東留下的幾樣家具,鋪蓋被褥一概皆無。

謝青鶴倒是想打坐調息一夜,架不住蔣英洲是個絕對不修的皮囊,坐久了也累。他熬到半夜,只覺得腰酸背痛,只好去院子裏打了一趟拳舒展筋骨,回來看見光溜溜的床板,無奈地卷起鬥篷,充作枕頭,幹巴巴地蜷了上去。

囫圇一夜醒來,天已經大亮。

謝青鶴重新梳了睡得發呲兒的頭發,也沒有衣服可換,將鬥篷搭在臂上,溜溜達達回家。

才走出民巷步入長街大道,就看見一個高高瘦瘦的熟悉身影,正是南北雜貨鋪的看鋪夥計。前面就是碼頭,看來這人是坐船過來的。謝青鶴招呼道:“小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