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溺殺(23)(第4/7頁)

謝青鶴看了看菜量,糜氏是京城貴女,送來的盤碟子沒有江南這麽精細,四個男人吃是足夠的。賀家的主子就在身邊,也輪不到他放賞,只是笑了笑:“辛苦你家夫人了。”

菜直接就送到了餐桌上。普通人家裏用的八仙桌,拼著四條長凳,已經是很體面的家具了。

謝青鶴與鮮於魚都適應良好,已經在這裏吃了好幾天飯。賀靜上桌之後就覺得很痛苦,坐著不足一尺寬的板凳,非常硌屁股。他一邊想著要給先生換一批家具,一邊趁勢問道:“先生,您怎麽住在這裏來了?這板凳……也太硌人了。”

謝青鶴看了一眼,鮮於魚就起身去書房裏,給賀靜找了一把新買的椅子。

賀靜連忙起身伸手接:“哎,客氣了,我自己去搬啊!”等他把椅子接到手之後,又沖謝青鶴嘿嘿一笑,對鮮於魚說,“不瞞您說,要不是您去給我搬來椅子,我還真不敢自己去搬……就怕先生罵我嬌生慣養,連個長板凳都坐不得。”

謝青鶴奇怪地問:“我幾時罵過你嬌生慣養?”他自己就是個愛挑剔的脾性。

莊彤笑道:“先生坐得板凳,你憑什麽坐不得?”

賀靜連忙起身給莊彤作揖:“師兄,師兄,饒了我吧。”

等賀靜換了椅子坐下,莊彤已經給謝青鶴盛好飯,鮮於魚不甘示弱地上前斟茶添湯。

賀靜繼續剛才的話題:“這地方哪兒哪兒都不舒坦。家裏也不是住不開。您真要覺得家裏不方便,我那裏還有獨門獨戶的院子,現成給您收拾出來,馬上就能住——何必在這兒苟著。”

謝青鶴故意露出頭疼的表情,說:“你家有姐妹麽?”

賀靜被問得一愣:“有啊。”

哪有張口問人家姐妹的?難道先生想娶我家的姐妹?賀靜又驚喜又惶恐。

家裏肯不肯下嫁啊?我能幫得上多少忙啊?輩分怎麽算啊?以後有了孩子應該怎麽稱呼啊?……他已經想到十萬八千裏之外了。

哪曉得謝青鶴下一句問他:“你家姐妹吵架嗎?”

賀靜眨眨眼:“啊?”

破案了。

姑姑們在家吵架,把先生吵到搬出來住了。

賀靜給蔣二娘和蔣幼娘寫了個服字。在他心目中,先生就是很厲害的角色了,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就沒有先生擺不平的事情。這麽厲害的先生,還是被他的姐姐們吃得死死的,不服不行。

悶不吭聲吃了幾口菜,賀靜突然說:“先生,上午我去家裏,跟二姑姑聊了兩句。看樣子,她好像也不知道您是為什麽搬出來……”

謝青鶴解釋說:“我搬出來是求個清靜,並不是以此脅迫二姐姐,不許她與三姐姐爭吵。”

賀靜轉了一圈才理順這其中的邏輯。謝青鶴的意思是,姐姐們可以吵,他可以跑,他並不想改變姐姐們。姐姐們也不必為了他隱藏自己的天性,束縛自己的自由。

這對正常家庭來說都是不可思議的。賀靜和莊彤都覺得謝青鶴的想法,很……不羈?

子女無法選擇自己的父母,妻子無法選擇自己的丈夫妯娌。生而為人,聚族而居,都要忍受家庭其他成員的壞毛病。在一個家裏想要自己舒坦,就得用各種手段力量去打壓、改造、控制讓自己不爽的人,余生才能過得舒爽。

賀靜認為謝青鶴搬出來是一種脅迫手段,改造警告姐姐們的方式,恐嚇蔣家姐妹不敢再吵鬧。

哪曉得謝青鶴就是單純被吵煩了,找個地方躲著而已。

賀靜比較委婉地說:“也許,姑姑們願意不再吵架,希望先生回家去住呢?”他覺得謝青鶴的做法看似尊重,其實很有些涼薄無情。根本就沒有給蔣家姐妹改過的機會。

謝青鶴聽得出他的言下之意,看了他一眼,說:“我也不是永遠住在這裏。”

氣氛就變得有些緊張了。

莊彤起身重新拿了一個湯碗,給謝青鶴裝了一碗雪梨瘦肉湯,說:“先生,嘗嘗這湯。”

賀靜偷偷瞧著謝青鶴接了湯碗喝了一口,才松了一口氣。

謝青鶴也不是小心眼愛記仇的脾性,飯桌上談過的事過去就過去了,吃過飯之後,他讓鮮於魚回屋修習觀星術,帶著莊彤和賀靜去書房。照例先問了賀靜的進展,又給他布置了功課,隨後問莊彤的修行讀書情況。

賀靜在一邊作畫,莊彤就放輕了聲音,小聲說:“正有事要請示先生。”

“是打算下場了?”謝青鶴問。

莊彤天資聰穎不輸給他爹,又有莊老先生親自開蒙執教,小時候那是正兒八經的神童風範。

他十一歲進學,十二歲下場,當年就拿到了秀才身份,本想一鼓作氣連斬甲乙兩榜,被莊老先生攔了下來。莊老先生認為兒子年紀太小,不必太出風頭。而且,莊老先生也害怕兒子繼承了自己的倒黴魔咒,沒有科舉大運——年紀這麽小就遭受打擊,怕兒子承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