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溺殺(22)

回到羊亭縣之後,謝青鶴很快就恢復了正常生活。

剛回家有些必要的人情要走,他首先騰出時間去莊園拜訪了莊老先生與劉先生,賀靜家中安置好了之後,也發帖子請謝青鶴與蔣家姐妹、莊彤一起去玩了一天。畢竟天氣暑熱,秋老虎兇猛無比,來往的都是體面人,誰出門也不好袒胸露背,所以都不愛走動,賀靜也老老實實在家給兒子開蒙。

過了十多天,幾場秋雨下來,天氣漸漸涼爽。

莊彤與賀靜先後來約,在羊亭,秋遊是非常時興的一種消遣。

謝青鶴對此類邀約無可無不可,蔣家姐妹則受了糜氏的邀約,非常熱衷於此。

謝青鶴就安排她倆專門去做了秋遊的衣裳,打了新的首飾,打扮得漂漂亮亮地跟著一起出去玩。羊亭的山都不太高,山路早就被富戶們鋪上了石板,姑娘們走得也輕松,去山上對著高巖瀑布喝菊花酒,吃螃蟹宴,幾家人歡聲笑語,其樂融融。

清早上山,傍晚歸家。

回到家裏,舒景馬上送來洗塵的熱水。梳洗更衣出來,桌上就擺著舒景做的簡單飯菜。

蔣二娘感念著如今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想起父母更是觸景傷情,忍不住說:“也不知道家中爹娘過的是什麽日子?”

人在享福的時候,就想把自己的幸福與最心愛的人一起分享,這是正常人的本能。

蔣幼娘已經上了桌,正想夾菜,聞言霎時間就沉下臉色。大家都這麽開心的時候,蔣二娘突然提及父母,就似她和弟弟都很不孝順似的,自己吃香喝辣,卻害了在家的父母無辜淒惶受安家排揎?

蔣幼娘從未抱怨過把自己賣給趙小姐的父母,可是,她在這件事上瞎了一只眼,受了極大創害。

隨著她日漸恢復健康,習慣了用單眼視物,日常也用額前劉海遮住壞掉的眼睛,每天都開開心心地跟著弟弟讀書認字,和往常一樣做家務過日子,蔣二娘似乎就忘了她才是受害者。

當著弟弟的面,蔣二娘不敢多嘴,跟蔣幼娘在一起的時候,她就總是念叨,說擔心爹娘。

說者未必無心,聽者敏感有意,蔣幼娘對此早就積了一團火氣。

“二姐這麽擔心爹娘,明日我陪你回家去看一看唄!”蔣幼娘冷笑著啪地放下筷子,“若是爹娘吃糠咽菜、受盡排擠,正好叫爹爹帶著我去安家賠罪。只要我死了,安家就不會記恨爹了,說不得還能繼續賞爹一口飯吃。”

蔣二娘不可置信地看著她:“我不是這個意思。你怎麽變得這麽尖酸刻薄?”

“姐姐這話說得有意思。剛出門玩了一天,回到家裏大家都很累了,坐下來好好兒地吃一頓飯,你非要掃興,說起爹娘來。到底是誰尖酸刻薄,半點見不得人好?我也想問問二姐,你只管叨逼叨,爹娘怎麽了怎麽了,你倒是出個主意給爹娘解圍啊?除了拿我去安家抵罪,你倒有什麽法子去解救爹娘?你壓根兒也沒辦法,只管嘴裏叨叨,那你是什麽意思?不就是要逼我去安家送死抵罪?!”蔣幼娘怒問道。

蔣二娘解釋說:“我只是掛念爹娘,沒有要叫你回家抵罪的意思。你不能這麽誤解我。”

“我怎麽就是誤解你了?你只管嚷嚷又不出主意,不就是想叫我和弟弟想辦法嗎?你要孝敬爹娘自己不往上頂著,倒是一推四五六,都撂我和弟弟頭上來了?合著你就嘴上大孝女呢?我蔣幼娘再不濟也孝之順之讓他倆賣了一回!你替爹娘做什麽了?你就只管擠兌我?!”蔣幼娘憤怒至極。

顯然,被父母強行賣給趙家做養女之事,蔣幼娘不是不怨恨,只是被孝道壓迫不敢控訴罷了。

蔣二娘特別委屈:“我不過說了一句話,你哪來那麽多怨氣。都沖著我來了。”

……

姐妹倆就這麽吵了起來。

她倆在家也常常吵架,蔣二娘出嫁之後,姐妹感情才稍微好了一點。

姐妹間的吵架是不能聲張的,若是被弟弟聽見,告到張氏跟前,兩人都要挨打。所以,她倆吵歸吵,都沒有去拉著謝青鶴評理的想法。不過,頭一回當著弟弟的面吵架,兩人都盡量闡述自己的道理和委屈,想讓弟弟主動出面裁決。

哪曉得謝青鶴眼皮都沒有擡,低頭自顧自地吃飯。

——兩位姐姐吵架,輪得到他當裁判嗎?謝青鶴一頓飯吃完了,姐妹倆還在吵。

蔣二娘已經開始哭了,蔣幼娘則非常憤怒:“你哭什麽?有事說事,鬧得好像我欺負你!”

哭泣的蔣二娘並非沒有戰鬥力,她就是喜歡哭,哭著哭著還要帶淚反駁,跟蔣幼娘吵得不依不饒。姐妹倆心裏都積攢著火氣,且都認為對方德行有虧,誰都不肯認輸。

謝青鶴離席去漱口,換了燕居常服,打算做晚課休息了,蔣二娘與蔣幼娘居然還在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