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大爭(2)(第4/7頁)

夏賞連忙屈膝謝罪,一一照辦。

謝青鶴繼續解肉。

陳起回過味來,問道:“這些日子,住在我這裏,吃苦頭了?”

“兒食府例,得阿父恩養,不算吃苦。譬如東樓賢士,白先生出入有車,家有美婦,行有嬌婢,受一等供養。也有兒不認識的先生們,步行出入,勉強糊口。先生們憑才華吃飯,兒憑恩寵吃飯。”謝青鶴說。

陳起不禁哈哈大笑:“你這是說,阿父不疼你了?罷罷,此前確實不曾疼你,你說得有理。”

夏賞才張羅著吩咐下人把湯鍋送到素姑處,回來就聽見郎主吩咐:“你去告訴陳先義,日後小郎君的吃穿用度都從我這裏取用,不必嬌慣他,也不要委屈了他。但凡我有的,他都可以有。”

夏賞都不知道這短短的時間裏發生了什麽,小郎君就把郎主逗得心花怒放,這麽喜歡他了?

待夏賞領命離開之後,陳起又問謝青鶴:“你這小兒,既然知道是憑著為父的恩寵吃飯,阿父予你衣食無憂,你又為何不跪拜謝恩、討好為父?以此博取更多的恩寵?”

謝青鶴反問道:“兒得阿父愛寵,是用屈膝跪拜討好得來的麽?既然不是,何必作態。”

陳起見慣了得賜衣食權力就熱淚盈眶、納頭便拜的家臣下人,擱旁人這麽自大無禮,他多半也不會很高興。然而,眼前這個故作老成的小人兒是他的兒子。“兒子”這兩個字刻入心尖之後,陳起對謝青鶴的態度看法就不能與普通人類同了——老子的種,就該這麽吊!

唯唯諾諾的應聲蟲,鎮得住營裏的莽夫丘八嗎?只會禮儀道德的書生,將得住陳家八萬精兵嗎?

陳起一掌拍在謝青鶴背心,哈哈笑道:“好,對。是這個道理。小兒,待天氣好了,阿父帶你去騎馬,帶你去射箭,去看咱家的兵!你要阿父的恩寵,就好好習武,熟讀兵書,隨為父上陣殺敵,給你祖父賺個追封來!”

陳家想要問鼎天下的野心,還真是光明磊落半點都不遮掩。

此時秦廷未滅,南邊有十三州各自為政,北面也有草原八部虎視眈眈,陳起就敢對兒子說,要給陳敷追封皇帝的事了。

謝青鶴應諾一聲,其實挺奇怪的是,他覺得陳起不難相處。

不討論陳起此人善惡好壞,從這幾日的觀察和今日相處看來,這個人雖然從來不把小老婆當人,處理軍務政務都很清醒理智,對兒子也明顯是有寄望的。陳叢認為,他與陳起父子失和,是因為花春刺殺之事連累了生母花氏,他又受了花氏的連累才被父親厭惡——這明顯說不通啊。

花春刺殺之事沒能被阻止,若說遷怒連累,陳起也確實想過要杖斃謝青鶴。

但是,沖動之下的惡行被阻止之後,陳起這時候並沒有什麽“遷怒”的意思。

——難道要等到陳叢長大之後,越來越像花氏,才會被陳起想起來“遷怒”他?

這日過後,謝青鶴就搬到了陳起隔壁的房間居住。

這時候的居所還沒有形成四面合圍的規制格局,陳起住的地方是整個陳家最高的建築,底下築台,方間闊頂,占地頗大,就謝青鶴看來,陳家是有仿照天子宮殿的心思,又沒有修得太過露骨。

謝青鶴被拎到前院後,一直與陳起同一屋檐下。若是住廂廊側房,都要往下一步,不算同住。

只不過前幾日住的是對方書冊的“庫房”,被陳起“恩寵照顧”之後,前院主事就把陳起住處的隔間分給他一間,這地方家具擺設都是齊全的,推窗就能看見烏嶺堆雪的勝景,光照風氣都很好,住進來自然更加舒適——連地方也大了不少,素姑有了屏風間隔的小間棲身,還有小茶房能燒水熱飯。

謝青鶴強烈要求把小茶房改成澡堂,前院主事二話沒說,馬上就給小郎君升級了灶台,安排了洗澡盆,並且很客氣地賠罪:“早前沒想著挖池子,這會兒不好動土。小郎君恕罪。”

謝青鶴已經心滿意足了:“可以可以,非常好。”

解決了洗澡的柴火問題,素姑也不再天天掉眼淚了,謝青鶴總算安穩了下來。

下一步要解決的就是身體素質問題。

陳叢打小體弱,姜夫人好不容易把他養大,囿於這個時代貴婦們淺顯的見識,把陳叢保護得太過頭了。六歲的孩子,路都沒正經走過幾步,稍微疾跑兩步就喘氣。

民間有個迷信的說法,認為人活在世上的呼吸都是有數的,譬如注定一輩子只能呼吸一百次,若是呼吸短促,沒多會兒就得去投胎了,若是呼吸深長,活得肯定比呼吸短促的人長久。

上古修士隕落、民間蒙昧時,很多失去傳承的武夫追求長生久視,就拼命抑制自己的呼吸,減緩自己的心跳,創出諸如《僵屍功》《龜息法》等旁門左道。謝青鶴認為此非正道。但是,人若呼吸短促,必然是心肺羸弱,對健康肯定是有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