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大爭(29)(第4/7頁)

打天下的時候只求拳頭大刀子利,遇到不服輸的敵人就砍了,等到治天下的時候,卻不能繼續揮著刀四處逼問,我要個石匠,誰是石匠自己站出來。陳起如今不留俘虜的做法很難籠絡人心,沈俁要保證青州過得下去就離不開市井百業支持,青州百姓如此抵觸,沈俁親自往街上跑也算是千金買骨。

“使人去把沈先生請回來吧。有命案須請他來審決,此事緊要,不要耽擱。”謝青鶴說。

謝青鶴前幾日才來過青州府,與這裏幾位先生都還熟悉,被迎進屋內烤火說話。

這麽往返耽擱,沈俁與白芝鳳都差不多的時間,前後腳進門。沈俁孤身一人匆匆回來,白芝鳳則帶著昨夜與範楨一齊去樂坊玩樂的謀士,氣勢洶洶進門就要開懟。

沒等這幾位先生開腔,謝青鶴先起身打招呼,他與白芝鳳敘禮之後,走到那幾人跟前。

準備開噴的幾人都被他冰冷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這幾個熱衷酗酒美色的謀士在私德上都比較拉垮,然而,能被陳起收入東樓、又被塞進幕僚團隨行參贊軍務,腦子總是靈光的。

如今可不是“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的時候了,天命在陳,再沒有其他高枝好攀。

跟陳起唯一的兒子,跟小郎君別苗頭,實屬不智。

——這特麽想扶持主公另外一個兒子,看著眼前這個眼神冷冰冰的臭小子失去嗣位,活得淒淒慘慘苟延殘喘……都不可能!陳起只有這一個兒子!這種情況下,謀士進讒不頂用!

火石電光之間,這群謀士已經把“讓小郎君失寵的一百二十種方式”都過了一遍。

意識到陳起只有這麽一個兒子,想對付小郎君只能物理消滅之後,這幾人都有點蔫兒了。

謝青鶴才拱手施禮,客氣地問道:“先生們酒醒了嗎?”

這話問得挺羞辱,偏偏小郎君態度又那麽誠懇,讓人聽不出到底是關心還是諷刺。

白芝鳳打了個圓場:“天寒地凍,不若堂上細說?”

沈俁脾氣暴躁歸暴躁,這種場合也沒有顯出不耐煩,更沒有故意在白芝鳳和安瑩跟前彰顯青州府權威的想法。白芝鳳沒多久就會離開,安瑩是帶兵的,青州府沒必要與他們爭權奪利。

府衙都有決案的權力和義務,青州府還顧不上這一塊,也沒有準備好接受百姓狀告的地方。

沈俁直接把所有人都帶進了原來尚書府的大堂。

這地方占地寬綽,沈俁認為保持溫度太費柴火木炭,並未啟用此處。

沈俁使人把這地方臨時收拾出來,只在席上擺了坐具,角落裏負責記錄的文書才有一張書案,看上去就像是家主人在接待不速之客,倒沒有多少審決命案的氣氛。

各方落座之後,沈俁問道:“我尚不知道前因後果。”

任何事情率先敘述都可以取得先入為主的印象,然而,白芝鳳坐在這裏,就不大可能讓任何人信口雌黃。於是安瑩也懶得去搶這個先機,以免讓外人覺得自己理虧,只管坐在一邊保持微笑。

白芝鳳看了身邊幾個謀士一眼。那幾個原本還滿腔憤怒的謀士,現在也還蔫兒著。

沈俁皺眉道:“安將軍可有教我?”

這幾位謀士都是當事人,可他們昨天都喝多了,根本就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臨時被叫起來,說範楨在路上被凍死了,他們就算能推算出前因後果,推敲出來的事能拿出來說嗎?

反倒是不在現場的安瑩掌握了一手情報卻又閉口不言,沈俁覺得他甚為裝逼,方才點名問他。

“今日得報,說有人凍斃街頭,又說是東樓嘉賓……”安瑩才肯開口說案情。

他對謝青鶴申告時,說了範楨等人如何欺淩巡城士兵。當著沈俁與白芝鳳的面,這一段敘述就被他徹底掐掉了。他只說這些日子天天有人犯夜禁,影響非常不好,但是,考慮到東樓的謀士們身份貴重,卑賤的士卒們也都不敢得罪,為了解決這事,只好刑不上大夫,單獨把樂坊伎人處決了。

至於說範楨之死,巡城士兵完全不知道內情,想要知道他的死因,得問在座幾位先生。

話音剛落,賀冰就不樂意了,問道:“青州宵禁豈是為我等而設?安將軍難道懷疑我等是奸細,半夜出門是為了禍害青州城防嗎?本就是誡禁青州賤民的律令,寫在安民十條裏,與我等有何相幹?我等又為何要守著宵禁的規矩?——就是郎主的中軍大帳,我半夜去不得嗎?!”

安瑩慢條斯理地說:“先生息怒。巡城士兵何曾以宵禁怪罪先生?死的不都是樂坊伎人麽?”

“當真好笑。當著我等的面處決伎人,不就是殺雞駭猴麽?將軍敢說沒有威懾之意?反倒狡辯無心冒犯。昨夜被殺的伎人中就有老夫新納的妾室,此事必不能與你甘休!”賀冰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