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大爭(29)(第2/7頁)

盡管陳頭兒和陳起的關系算起來要出五服了,他這麽氣勢洶洶的喊了一句,還是挺嚇唬人。

這是個連同鄉都親三分的時代,同姓親族的關系是絕對緊密的。

陳頭兒氣勢洶洶地帶人來堵了範楨等人一回,直接以犯宵禁的罪名血洗了樂坊,就此揚長而去。

——陳頭兒顯然也很明白輕重。青州賤民死不足惜,但,陳起的謀士絕不能動。

問題在於,陳頭兒實在高估了這批先生們的自理能力。

這幾個愛玩鬧的謀士先生們長年累月受陳家衣食供養,只動腦子四體不勤,又可勁兒追求刺激和歡愉,原本身體就不很強壯。這日在樂坊裏混了大半天,酒也喝了,美人也睡了,還指著巡城士兵把他們舒舒服服地送回家。

現在陳頭兒殺了人揚長而去,這群人酒醒了幾分,奈何身體依然軟弱,根本不聽話。

幾個謀士驚魂未定,只能勾肩搭背,摸著黑,彼此扶持著往家走。

這批謀士都住在華家大宅裏,除了別宮,華家擁有著青州城最氣派奢華的屋舍。華璞當初把青州府搬到了別宮出雲端,華家大宅距離別宮位置也不很遠,走回去並不艱難。

走到一半,範楨尿急,就要當街撒尿。

他那幾位同僚不想看他遛鳥,紛紛說:“我等緩步徐行,兄速歸!”

範楨找了半天才把袍子撩開,嘩嘩放了水,鼓脹的膀胱清空之後,他整個人也有一種脫力的空虛感,迷迷茫茫地往前追了兩步,徹底失去了高矮前後的知覺,趴在地上很快就睡著了。

醉了酒的人壓根兒就沒有記憶可言,前邊幾個謀士早把範楨拋諸腦後,回家之後就睡了。

臨街的青州百姓都聽見了街上的動靜,也有人看見範楨躺在雪裏。然而,陳頭兒才當街殺了那麽多伎人,再善良的百姓也不敢在嚴刑峻法下惹火燒身。於是,長街南北門戶緊閉。

一夜過去,範楨就徹底凍硬了。

巡城士兵發現範楨的屍體時,昨夜與他同去樂坊玩樂的先生們還在呼呼大睡。

事情很快就匯報到安瑩處,安瑩把陳頭兒找來問明白了前因後果,也是有些作難。如果陳起的謀主仍舊是詹玄機,這件事就很好解決,昨夜去樂坊堵範楨的小兵打上一頓軍棍,事情就過去了。

——話是這麽說,如果有詹玄機坐鎮,這批謀士只怕也根本不敢天天跑出來鬼混。

白芝鳳和詹玄機性情完全不同,安瑩資歷也比較淺,這事讓白芝鳳來處理,只怕不好善終。

想到這裏,安瑩也沒讓人去通知白芝鳳,先往別宮找去。底下人都以為他要去樂坊看現場,哪曉得安瑩直入宮門,去紫央宮找小郎君。

謝青鶴已經起床了。

昨夜下了一場大雪,天寒地凍,他也沒打算出門,正縮在被窩裏做文案功夫。

這時候謝青鶴已經寫了好幾張字,聞言停筆擡頭,很意外地問:“安將軍?”這才幾天石倦就跑來打青州了嗎?難道天上掉下來的雪只凍青州,不凍恩州大軍開拔來青州的路?

陳利這些日子貼身保護,已經分擔了近侍的職責。聽出小郎君話中未盡之意,恰好安瑩也事先給他透了風,他就上前解釋說:“聽說街上凍死了一位東樓嘉賓,只怕白先生那邊要鬧起來。”

謝青鶴聽出這事麻煩,將墨稿收了收,說:“你與安將軍有舊?”

陳利解釋說:“我與他都是孤兒。我腦子笨,身手好,跟了郎主。他落選之後去了營衛。”

這兩人的遭遇就很有些使人感慨了。陳起挑護衛並不想要太機靈的,心思少、身手好的陳利順利入選,安瑩則淪落去了營衛,去一線戰場拼殺。現在陳利還在當衛士,安瑩卻沒有死在戰場上,反而年少有為、青雲之上,已經成了自領一軍的將軍。

“請安將軍進來吧。”謝青鶴從被窩裏出來,去外間待客。

他與安瑩關系還沒好到內室說話的地步。他不介意這點禮數,卻拿不準安瑩是否介意。

外殿開間敞闊,就不如內殿裏暖和。安瑩剛進來敘禮落座,下人就送了火盆熱湯進來,謝青鶴見安瑩也凍得嘴唇蒼白,不禁先問道:“我見將軍只著細甲,軍中冬衣供得上嗎?”

這個時代的人們活得非常艱苦。

土地貧瘠,農作物也不如後世那麽種類繁多、產量豐碩,選擇了食物就必然要舍棄棉花。畢竟,荒野裏大片的樹木可以焚燒取暖,人卻不能用樹木果腹充饑。換句話說,哪怕是在世道清平、王權不施以暴虐苛害的情況下,這個時代的民力也不能保證所有人吃飽穿暖,只能在飽暖之中二擇其一。

事實上,因為無法解決輜重問題,這個時代的軍閥也很少會在冬天發動戰爭。

天寒地凍的時候,野外無法找到數量足夠多的牧草,戰馬就得挨餓,戰馬挨餓就會影響士兵的行動力,想要以戰養戰也很難找到家有余糧的百姓打劫。幹脆就冬日休戰,大家都窩著貓冬。